登臨更高的位置,擁有更大的權力,意味著可以得到資格去完成想做的事。
比如之前同李昭華交易她對李桐枝的庇護,又比如現在要求對李玉蟾進行超出規矩的懲治。
李昭華垂眸斟酌利弊。
稍頃,道:“好吧,算獎你除夕宴前拿下刺客的功勞,我可以讓步。不過我不能許你抓公主入詔獄,這樣吧,你脫去梟羽衛服飾,蒙上麵,今夜拿我的腰牌和手令進宮,對她略作懲處。
頓了頓,又開口確認:“父皇母後那邊我會給交代,但她宮室中的人若發現你的行蹤,還是會麻煩——我很忙,不想多在這種事上費心,你應能收拾乾淨頭尾吧?”
賀鳳影眸色深沉,以他如今的身份,的確不獨親自動手這一個辦法報複,沒必要試探李昭華容忍的底線。
因此冷淡道:“得到殿下準許就足夠了。”
至今為止,他成功抓捕各方遣派來的刺客不計其數,要說有誰能做到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自由來去皇宮的,除他之外不會有旁人。
畢竟連宮中各處的警戒部署,都是他以梟羽衛指揮使的身份安排的。
李昭華見他識趣應承,欣然許諾道:“懲治八妹是一方麵,九妹那邊,我會另外補償她。”
為減少賀鳳影入宮的風險,她還是書寫了通行手令,加蓋上自己的公主金印。
交付給他時,叮囑說:“你好歹顧慮些她是公主,彆給她留下無法治愈的傷痕或殘疾,否則消息傳出去,徒增笑話。”
*
睡至深夜時,李桐枝循著直覺,迷糊地睜開眼,似是看到床邊立著一個人。
身形高大,不像是枕琴,卻沒讓她感覺到危險。
她的額頭還燙得厲害,辨不清夢境與現實,劇烈咳嗽了好幾聲,嗓音喑啞地喚道:“鳳影,是你來了嗎?”
他仿佛隻是夢中幻影般,沒回答她,轉身離開。
她心中泛起酸澀的失望,委屈地閉上眼,要重新沉入黑暗中。
然後就察覺沒什麼作用的降溫毛巾被取了去,另一條冷水浸軟的毛巾作為替換被敷在額上。
對方輕輕扶起她,哺神誌不清的她喝下些溫水潤嗓。
然後俯身把因汗水貼在她麵頰的碎發捋好,歎息道:“好好睡一覺,早些病愈,放心,李玉蟾不會再有下次欺負你的機會。”
她聽得不太真切,糊塗的小腦袋也難理解話語的內容,因不適感得以疏解,一會兒便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等再睜開眼時,天光已然大亮。
屋內看護她的仍是枕琴。
發現她醒來,枕琴微笑地湊近,勸道:“殿下醒了便起身用些粥吧,還有你喜歡的小菜開胃呢。”
李桐枝的燒退了,可身體還是無力,輕輕頷首以作回應。
她在枕琴幫助下換好衣服,洗漱完坐到桌邊,結果剛喝了幾口便放下筷子說飽了。
枕琴不好勉強她,但怕她用得太少會熬壞了胃,還是捧來小碗酥酪,哄著她說:“我同殿下說些聽來的好消息,殿下把酥酪當零嘴吃些吧。”
小姑娘整個人都因無力感而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不過注意到枕琴目中希冀,到底抿抿唇接過小碗,淺淺吃了一勺。
枕琴不再掩飾目中快意,歡喜同她道:“殿下,欺負你的八公主出事兒了,果然這世上是有因果報應的。”
李桐枝昨日聽李霜白說起了要整治李玉蟾,以為枕琴說的就是這個。
雖然沒想到僅僅過去一夜,八皇姐就遭發落了,但除感歎六皇姐和大皇姐雷厲風行外,並沒多意外。
小小鬆了口氣,李桐枝問:“八皇姐是從現在開始禁足嗎?”
如果八皇姐被禁足,無需六皇姐繼續提供庇護,她該準備回去自己的宮室了。
久留在這兒,總還是會打攪六皇姐的生活。
“皇後娘娘的確因六公主的稟報,下旨禁足八公主,但她遭的報應可不止這個呢!”
枕琴把暖和的手爐塞進她懷裡,眉眼彎彎道:“聽說今晨的時候,八公主失蹤不在房中。她宮裡宮人找了好一陣才發現她被堵了嘴,綁在院內高高的樹上。
把人救下來後,就見她頭發全被剪了,隻剩參差不齊的短短毛茬。她再三個月就及笄了,到時候連鳳冠都戴不住,怕是與安誠公嫡子的婚事也需得推遲。
不過她體質倒是好,穿著單薄的寢衣,吹了整夜的冷風,雖然感上風寒,發了燒,但竟扛住了沒昏過去,下來後還能大喊大叫捉拿凶犯。”
李桐枝聞言,沒有起幸災樂禍的心思,反而驚訝得眼瞳放大。
捏在手中的瓷勺碰在碗沿,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這樣的懲治手段,不免令她回想起幼時被李玉蟾逼迫坐在樹上一下午的經曆。
旁人不知,或許不能聯想到一起。
可她心覺這該是為她展開的報複,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賀鳳影的麵容。
難道她見到賀鳳影不是夢,而是他昨夜真的進了宮,還膽大包天闖進八皇姐的宮室,做出剪人頭發、綁人上樹的惡劣行徑嗎?
臣子闖宮羞辱公主可不是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