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身為宰相的曾祖照拂,聽說才情品性還都屬上佳,想要婚配哪一位世家權貴的女兒都很容易。
根本不該來她的飲花宴。
李桐枝滿心困惑,想不出他們前來的原因。
她按捺住不安,收斂心神,依照飲花宴的流程先去到禦花園內的思危亭,預備吩咐等在亭中的宮人正式開宴。
然後一雙杏眸就與亭內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來客對視上,整個人僵愣在原地,駐足不前。
亭內坐著的是她的父皇。
年逾不惑的皇上從外表看比真實年齡年輕不少,仿佛將將而立之年。
他沒有任何架子,嫌思危亭內燃火盆還是寒冷,乾脆招呼宮人給他從附近宮室取來一條厚實的繡花被子披在身上,還隨意岔開兩條長腿,躬起背在亭中烤著火。
可這實在是件奇怪的事兒。
他要是真嫌冷,離開禦花園就好。
飲花宴的流程裡沒有他,連主持名義的皇後都無需親身來這兒,遣一位信任的宮人來就夠,怎麼他竟親自來了。
“小九來啦。”聽到環佩叮當聲,他抬眼看向李桐枝的方向。
旋即露出個有點狡黠的笑,近乎自誇地說:“我就同梓童說你會挑中這套,明色溫柔不張揚——果然屬我眼光好,你穿著很好看。”
見她呆立在思危亭外,便抬手招呼道:“彆傻站在那兒受凍啊,快進來烤火,鳳影前陣兒還說你凍病了呢,當心再病一場。”
李桐枝依言坐到他身邊包好厚實坐墊的石凳上,仍是難以置信,為確認他不是自己臆想出的假象,喚道:“父皇?”
“啊?”他神情古怪地撓頭:“你認不出我啊?”
生氣自然是不生氣。
他這個作父親的才知道不親近的小女兒今日過十四歲生辰,到了該婚配許人的時候,李桐枝認不出他也是情有可原。
“不是……”李桐枝輕聲否定。
每次召開的大型宴會,她雖然都在角落縮著,但都有看向父皇的方向。
她會隔著遙遠的距離,嘗試分辨他與上一次見到時有什麼不同。
李桐枝甚至說得上自己父皇盤在手裡好些年的紅玉髓手串是一年前換成彆的,怎麼可能認不出他。
沉默片刻,她誠實道:“我是奇怪您怎麼會來。”
“喔,昭華同我說,你的飲花宴該是我最後一次見識飲花宴的機會,我想了想,發現真是,又一直挺好奇,所以就來你這兒討你一杯酒喝,順便看看熱鬨。”
長公主李昭華沒開過飲花宴,也沒有開的打算。
六公主李霜白開了宴,卻沒有贈任何人發簪,想來不會有第二次開的想法。
八公主李玉蟾是前三位中,唯一以飲花宴正常流程定親的那個,還壯著膽子嘗試邀他參加了,但他沒當回事兒,睡過了就錯過了。
輪到最小的九公主李桐枝這兒,他倒是一經提醒就來滿足好奇心了,微笑問:“你同我說說,這飲花宴是個怎樣的流程。”
想要知道流程,問專負責飲花宴的宮人會更合適。
不過李桐枝預先有好好準備過,便儘可能流暢地同他講了一遍。
首先要做的是行酒令。
由公主作令官出詩句或對子去考校參加飲花宴的賓客們。
然後是賓客們四散自由活動的時間。
公主可以遣宮人們邀請心有好感的青年入思危亭,單獨聊一聊。
最後到了公主去向所有人敬酒的環節。
正是在敬酒的環節,可以把攢花發簪送去給心儀的駙馬人選。
“嘖。”皇上聽完,輕一彈舌,問她:“你想完全依照流程來嗎?”
她微蹙眉,唇線抿成一條直線,沒答。
他故意眨眨眼,頑童般攛掇她道:“或者你嫌繁瑣,就讓我來替你行酒令、接見英才再賜酒給落選者,你找你心儀的對象贈簪就行。”
李桐枝正煩惱應邀者太多,憂心自己即便準備過也大概率應對不來,聽到這個提議不免意動。
她睫羽顫動,猶豫地確認道:“可以這麼破壞規矩嗎?”
“哪有破壞規矩,換我替你走一遍流程玩玩兒怎麼了,誰要是覺得不滿意,找我說就是。”
他支著下頜說話,仍是不重視形象的隨意模樣,半垂下的眼睫卻在臉頰投下小片碎密陰影,僅泄露出一點幽深眸光,表明對他不滿意的人不會得到多好的待遇。
李桐枝沒發現他隱晦的冷酷,豁然開朗般莞爾言謝。
皇上看著她目中盈動的喜悅,心念微動,問:“你是準備去找賀鳳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