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畫麵真實得古怪,又不是她可以直接略過不提就遺忘的。
因此想了想,含糊地問道:“鳳影,你能和我仔細說說你親人的情況嗎?”
她與他青梅竹馬、日久情濃,心慕的是賀鳳影這個人,不太看重他的出身,因此都沒仔細打聽過他親人的情況。
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實在知之甚少。
竟僅知道他能得寵父皇身前,最開始是借他父親忠義侯的救駕之功。
賀鳳影執起博山爐側的小巧銀匙,舀出些許淺棕色沉香香藥,添進爐中焚起。
淡淡沉香幽香有安定心神的功效,李桐枝不自覺微蹙起的秀眉舒展開。
“即便桐枝不問,我也該尋機會向你好好說起了。”
飲花宴上定下自己駙馬的身份,卻忘記將自己家世同李桐枝言明,是他失職。
賀鳳影坐至小姑娘的對麵,溫和地詳細陳說起自己親人的情況。
“我父親出身卑微,是陛下未封王前,就陪伴在陛下身邊的侍從。由於自幼常伴陛下左右,所以很得陛下信賴。陛下十五歲封王,攜皇後遷去焦南郡為王,我父親便在王府中當值侍衛長。”
想到並非嫡出的皇上能以郡王身登基,經曆了多少爭鬥,他不禁頓了頓。
在心中用春秋筆法措辭一番,略過可以不提的血腥事,才繼續說:“後來賢安太子被另幾位在京皇子謀害,昭襄太後是皇後的姑母,寧可支持無辜的陛下奪位,便召陛下回京。陛下登基,我父親雖然仍擔侍衛職責,但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他隱去父親明麵是近身侍衛,暗地接管梟羽衛指揮使的事,道:“幾年後宮中走水,陛下受困,我父親進入火場將陛下背出,折了兩條腿,卻也因功得封忠義侯,在京中賜府居住——這你應有聽說過的。”
李桐枝輕輕點頭,賀鳳影覺父親沒什麼可說的了,便談起母親。
“我母親倒算有顯赫血脈,是開國獲封武安公那一脈的庶女。不過武安公站錯到昭襄太後對麵,陛下登基後,全府上下獲罪流放,獨有未涉及其中的庶出出嫁女免受波及。但我母親到底名義上屬罪臣之女,處境尷尬,竟不久被新婚丈夫書寫休書下堂。”
李桐枝因他訴說到這裡,不免帶入到他母親的感受。
一時竟渾忘了自己夢中難受,感同身受地為他母親著急起來。
她輕輕揪住他的袖子,像是看話本必得知一個好結局,忍不住追問道:“那她豈不是徹底失去家了,之後有沒有成功脫困?”
賀鳳影將手覆在她微涼的手背上,有點好笑地答道:“當然,桐枝,那是我母親啊。我父親離京去焦南郡前與她有故,不忍見她受苦,在她被休棄第三日,就請陛下賜婚,迎她為妻了。”
後續他母親那位前夫,還被他父親借梟羽衛指揮使的工作之便,調得遠離京城,以免再與自己妻子有相遇的可能。
李桐枝聞言,舒出一口氣。
她鬆開他的衣袖,食指掩飾般撫平他衣袖上自己捏起的褶皺,道:“那... ...那除你父母外,你還有彆的親人嗎?”
賀鳳影愣了愣,短暫失言,被她這個問題問住。
他天性涼薄,甚至同父母都算不上十分親近。
尤其是在成為梟羽衛之後,最怕他人來攀關係,越是無所牽掛,行事越是輕鬆,哪裡會管親緣更遠又不熟悉的所謂親戚。
當下李桐枝問起,他為自己在小姑娘麵前一貫溫和可親的形象,不得不開始想還有誰與自己能稱得上是親人。
父親應當沒有兄弟姐妹,他沒聽他提起過。
況且能在幼年選作皇子侍從兼親衛的,通常也都是孤兒。
孤兒唯有效忠主子一條路,比較讓人放心。
至於母親那邊,被流放的武安公倒是頗為枝繁葉茂,子女眾多。
然而他們幾乎都因罪罰在邊陲孤城呢,這輩子都不可能回京。
於他而言,自然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沒有被流放的庶出出嫁女除他母親外倒是還另有一位。
大約時運是比他母親稍好,沒有被夫家無情休棄。
可運氣也不算太好,聽說在自己出生不久,就因生產離世了。
生下的是男是女他都不曉得。
母親倒是在年節時,提到過妹妹家的孩子幾次,可惜他沒上心。
這不知是表妹還是表弟的孩子,該算是他在京的親人了。
然而賀鳳影怕答了有,李桐枝若繼續問,他會連男女都答錯,導致日後尷尬。
因此提議道:“桐枝想了解我的親人,不如現在便同我返家一趟,親眼見一見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