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李桐枝拿定了主意。
顧不上仔細穿衣服,隻匆匆取來厚實的鬥篷披好,小姑娘趿上鞋,點燃書櫃邊立著的銅製連枝燈,從下方雙開小櫃抱出其中一卷已經許久沒有動過的厚宣紙和一個頗為沉重的黃木梨箱匣。
打開箱匣,裡麵放著一整套用於作畫的工具、調製顏料的各色小巧礦石和裝盛顏料的精致瓷碟。
這些都是李桐枝母妃受封才人不久,被皇後問過打發時間的日常喜好而特意賞賜下的東西。
皇後的賞賜,材質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經這麼多年都幾乎沒有劣化。
不過她母妃許才人尚在時,為教授她該如何畫畫,已將礦石材料用去了大半。
幸而在母妃故去之後,李桐枝少有動筆的時候,如今取用,倒並不覺得會缺少什麼。
李桐枝用小刀刮下細細的礦石粉末,混上水調拌好,然後動作有些生疏地握住畫筆,蹙起眉活動手腕,調整到舒適的姿勢。
上好的狼毫筆潤上不同顏色,以工筆畫法著墨在雪白的宣紙紙麵。
李桐枝神情專注地把她夢中陌生少女刻畫出來,因在繪畫灌注全部心神,一時間竟忘記噩夢中經曆的一切,麵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繪畫於她是件樂事。
如果不是這些礦石材料價格昂貴且在宮中難有渠道獲取,她應當會時常繪畫陶冶情操。
不知不覺間,外間停了雨,熹微晨光較點燃的連枝燈更亮了,她終於擱置畫筆,輕輕吹了吹顏料還未乾透的紙麵。
腦海中令她記憶深刻的少女形象差不多是被拓印在紙上,不止發型服飾身量都被刻畫出來,連眉尾近太陽穴處的一顆胭脂痣都沒有落下。
她勉強滿意,注意力分到彆處,輕輕打了個噴嚏,這才意識到披在肩上的鬥篷不知何時滑落到椅子上,肩背皆是冰涼一片。
若叫枕琴瞧了,又該念她不顧身體了。
在侍女發覺之前,她拾起鬥篷重新披好,躡足行回床邊,將自己攏入已失餘溫的被子中,輕顫著開始思考接下來可以請求誰幫助。
通常來講,她都是拜托賀鳳影幫忙。
可眼下,她因夢的緣故,私心裡不希望賀鳳影與他稱不熟的這位表妹產生更多交集,將畫托付給他去辨認並非好主意。
那麼除開能以表親關係見上禮部侍郎之女的賀鳳影,還有誰能見上人,有可能願意幫她這個忙呢?
她認真將自己認識的人全想了一遍,終於得出來個答案。
於是用過早膳後,她靜待了些時候,便攜著已經晾乾的女子畫像,同枕琴一道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