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四方屯一方山頭上傳來清脆的砍柴聲。那是一個裸著上身,皮膚黝黑的少年。少年才十來歲,卻生得人高馬大,身體十分精壯,隻是濃眉大眼看起來很是憨厚。
待劈足了柴火回到了自己院子裡,大山也不停歇。他將微潮的柴火耐心地鋪開在地上,曬陽去潮。忙完了這些,他又去取了兩個水桶,用扁擔挑著去汲水。
不知不覺日頭上了山,大山終於將後院的雜務忙完了。
抹了把額頭沁出來的汗珠,大山這才推門進了屋。
屋裡熱氣騰騰,大山娘餘氏正在灶台邊忙活著。
“娘,你又起來了,風寒還沒好,多歇著啊。我肚餓自己會熱著昨夜剩飯吃的。”
“唉,娘也是閒不住的人啊。實在是床上躺久了身子骨都疼了,還不如起來揉麵。”
大山捧起桌上給自己留的稀飯大大地喝了口,一邊道,“娘,你要我給方叔帶的包袱放哪了?”
“喔,差點忘了。”餘氏趕忙跑去裡屋,果然拿出個軟包裹來。“給,這是給你方叔補的衣裳,看他,三十好幾的人了也不知道娶個媳婦,針線活都要我這外人做……”
聽到餘氏要又開始碎碎念,大山匆匆地將稀飯喝了個精光,便急吼吼地要走。“娘,我這就去了,臨水鎮可要翻兩個山頭呢。”
“這孩子,看你急的。喏,帶上饅頭路上吃。還有,這是三十文錢,你一會順道在你方叔那買兩尾小鯽魚來。”
“要買魚?爹領到月錢了?太好了,有魚吃了!方叔家的活鯽魚最好吃了!”大山覺得好久沒開葷了,一聽有魚吃不由地興奮起來,更加急不可耐地衝出門去。
“路上小心,彆貪玩啊。”身後傳來餘氏的叮嚀。到也不餘氏又嘮叨,隻是大山平日也不常去鎮裡,畢竟才十幾歲的娃,做娘的總是愛操心。
餘氏的操心放一邊,大山到是很雀躍可以去鎮上溜達。想到好味的鯽魚,大山真恨不得多生幾隻腳來趕路。他兩條腿小鐵堀似的,走得飛快,不到一個時辰就翻過了兩個山頭。
穿過這個樹林再走個幾裡前麵就到臨水鎮了。
行至樹林深處,大山聽到前方有些響動,好似野獸撕咬聲。
大山膽子頗大,又向前行了幾步,小心地從樹乾後向外探去。
眼尖的大山看到不遠處的地上赫然有一隻受傷的野兔。那野兔正拖著受傷的雙腿死命地在地上撲騰,弄出挺大的響動來。
大山仔細地環顧了下周圍都沒看到彆的活物。除了野兔撲棱聲,四周安靜得都能聽到不遠處樹上的樹葉簌簌聲。
大山直直地走向野兔。湊近了可以看到那野兔大腿處有幾個深深的牙印,其間還泊泊地湧出鮮血來。大山略微詫異,不解為何猛禽重傷了獵物後又將其拋至於此。
大山蹲下身來看著野兔,那野兔同樣用它可憐楚楚的灰眸近乎哀求地回視大山。於是大山右手輕柔地撫上野兔,然後——
——喀嚓擰斷了野兔的脖子。
大山黝黑的小臉上似是開了朵花,有肉吃了!
大山一把拎起死兔子,趕忙準備帶回家去。隻是剛邁出腿卻又想起自己還要去方叔家去買魚。怎麼辦呢,都快到鎮上了。真不知道是先將兔子帶回去好還是繼續去鎮裡呢。大山一時拿不定主意,竟就地坐了下來開始使勁地想。
瞪著眼前的肥兔子,大山眉毛都擰成了麻花。其實嘛,大山不偷不搶的帶個兔子去鎮上也沒什麼。隻是大山自己心中也有小心思,一來怎麼著他也撿了個大便宜,總有些不勞而獲的惶惶;二來嘛,大山總覺得不好張揚地帶著這隻大肥兔去鎮裡晃,就怕彆人眼熱要分自己撿來兔肉。
忽然腦中靈光一現,大山從地上一躍而起。
大山鬼祟地四下張望了片刻,確定沒人後拎著兔子跑到了前麵的大樹下,挖了個坑,將兔子埋了起來。填完了土看了看,大山似乎還不是很滿意,便再蓋上了幾片樹葉和枯草。
大山唯恐自己一會尋不到地方,便又去尋來一塊石頭壓在上麵做記號。
做完後左看右看,大山還是不怎麼放心,生怕彆人看出端倪來掘去自己的兔子。想了想,大山掏出了自己的小鳥,瞄準石頭撒了泡尿,心中暗自得意,這樣應該沒人會來掘了。
將手上的汙泥在身上拍了拍,大山從樹後小心翼翼地鑽出了來,麵上一派神情自若。
好在附近沒人。正舒了口氣,大山似乎隱約聽到有嗤嗤笑聲。大山四下張望,確信沒有彆人,難道是風聲幻聽?
晃了晃腦袋,大山正待離去,那笑聲卻越來越清晰,其間還夾雜著大聲喘息,像是有人笑得岔了氣。
正疑惑間,砰一聲,一個重物自不遠處的樹上砸了下來。
大山定睛一看,原來不過是一隻黑貓兒。
隻見那黑貓此時肚皮朝天,笑成了一團,還接連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大山心中詫異,自己一定是錯覺了,貓怎麼會笑呢。
正撓頭傻愣之時,那貓似乎忽然意識到自己掉到了地上,猛然起身收住了笑,一搖一晃甩著尾巴走遠了。
隻不過風中似乎隱約還傳來憋悶的輕笑聲。
大山看著那消逝的背影,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剛才自己好像看到那隻貓晃著兩根尾巴。
不大可能吧,大山習慣性地又撓了撓頭,繼續往臨水鎮去了。
走了約莫一刻鐘,大山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有一個村姑打扮的女子正坐在地上捂腳輕啜。
大山剛走近,那女子就抬起頭一臉淒然地望著他。
“奴家不慎下山扭到腳,此時寸步難移,可山野荒蕪,良久未見人來,眼見日近黃昏,奴也不由心慌起來,心一焦便止不住哭泣……”十分流暢,像是說了不下幾十遍。
“黃昏?”大山傻傻地問,抬頭看了看天上高高的太陽。
那村姑一驚,低眉道,“奴剛說了晌午,小哥聽錯了。”
“哦。”大山也沒做多想。
“不知可否有勞小哥送奴回家……”
大山不由分說就將包袱懸在脖子上,背起了婦人。在大山背後,那婦人眯著眼睛,看著大山竟是止不住眼裡的笑意。
背著村姑,大山邊走邊尋著話講,隻是那村姑不怎麼回應,一直是大山在自說自話,看來大山還挺有其娘親真傳。
大山背上的村姑微微垂頭,靠向大山脖頸。隻是聞到了一股子汗味,頓時村姑眉頭高皺,一副嫌棄樣。
麵上猶豫之色來回變換了數次,最終那村姑似是下了決定豁了出去。村姑猛地張嘴露出一口鋸齒般的尖牙,利齒一顆顆中曲而端銳,長約四寸。炎炎烈日映在牙尖上卻生生閃著幽幽寒光。
大山不自覺,還在自說自聽,“姑姑是鎮上的人吧?附近也沒彆的村了。我剛好也要去鎮上,還真巧了。不知姑姑住鎮上哪裡,也不知離方叔那近不近。”傻小子看不到掛在他胸前的兩隻玉手已然略微乾癟,指甲暴長成爪狀。
“……他家的魚攤在鎮上還挺出名,你肯定知道,那小鯽魚啊味道真正不錯。”
村姑一聽到“魚”字,猛地止住正要咬上去的趨勢,麵上頓時雙目晶亮,耳朵直豎。
“那小鯽魚肉嫩,雖然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