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爆炸聲在耳邊響起,不遠處的地上被炸出了一個兩米多深的坑,無數雪泥沙石包裹著碎冰飛濺而來,撲簌簌地砸在我們身上
“小心!”我驚叫一聲,眼角瞥見另一顆子彈從遠處射過來,直直朝著司機,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子彈頭上旋轉的氣流。
司機幾乎是出於本能地迅速做出反應,像點球大賽的守門員那樣,立刻矮下身子,很幸運,生與死的方向,他猜對了。
“沒事。”司機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外麵回蕩著恐怖的轟鳴聲,“去看看死透了沒。”
說罷他就兩眼一翻倒在行軍床上。
我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好像呆住了很久,但回過神來,外麵驚恐的鳥叫還在繼續。
他果然懂我的意思!回過神來,我激動不已。在那個打火機充氣罐被扔出去後,他一槍擊中了從而引起了爆炸,就像他之前擊中我丟在柴火堆裡的打火機一樣。
我用力地深呼吸,試圖把火焰的味道牢牢記住,米達麗奇斯卡,你乾得好。離開木屋,看到那坑裡躺著兩個麵目全非的人,皮膚都被炸得焦黑,隨著餘震,有碎屑剝落下來,露出裡麵的生肉,像烤野豬一樣。我沒敢多看,溜回屋裡,等火徹底滅乾淨了,我得找點什麼東西把那個坑給填了。還是先看看司機的情況吧。
他失血過多,已經沒了意識,冰天雪地下傷口很快就被凍住,血結成了冰渣子,掛在褲子的布料上。那把槍還在他手裡握著,我拽了幾下也沒拽出來。子彈造成的傷口很深,恐怕是埋在肉裡了,雖說沒有命中要害,但在這樣的冰天雪地,沒有藥品沒有消毒……難道他就死定了?我的第一反應是送去醫院。
可這他媽的方圓十裡哪有醫院!
無論如何,我下定決心了,一定要救下他,我是不會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裡的。因為在這裡已經沒有認識我的人了,而他好歹救了我,咱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如果他醒了講不定還能給我指路,我也能用這個傷員去和裡茲商量點彆的好處。
溫度不停的往下降,在木屋裡雖說沒有了風雪的侵襲,但依然很冷。我坐下沒多久,便又起身出去找柴火了。肉眼可見的,動作變得非常遲緩,不發一詞,我已經到了體力所能支撐的極限。
我手上全是血,我非常擔心司機在這種充滿細菌的地方會感染,更擔心他躺在這裡會不會被凍僵。我給屋裡那堆火加了更多的木柴,挖了新雪,用小鐵鍋煮熱水。
如果這附近有人就好了,但希望渺茫。伊辛加早在解體之前就是個廢棄農莊了,這裡從前是生產的前線,由於大煉鋼鐵導致的汙染已經沒有人住了。
我走進幾十米開外那個大屋子,門搖搖欲墜,柵欄上還掛著牽狗的繩子。在主屋裡搜尋一番,竟叫我找到一口燉煮大鍋,我也說不上是該慶幸還是該傷心,總之這裡沒有人,鍋裡也什麼都沒有。我看著沉甸甸的鐵塊,腦海中突然有了個驚悚的想法:乾脆把那兩個家夥吃了?
我使勁搖晃頭,真是餓瘋了,一方麵又覺得這麼乾並非全然無用……天呐,更嚇人了。
快到傍晚的時候開始下雪了,我頭一回覺得雪像刀子一樣落下來,掉進我的領口,氣溫一降再降,又回到了熟悉的零下三十。屋內那火還燒著,我又燒了一鍋熱水,然後檢查司機的傷口。我拍了幾下他的臉,沒醒。洗洗手,把他那臭靴子給拽下來,卷起褲腳,媽的腿毛長得很,全都擋在傷口上。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搞,根據我的想象,直接澆一瓶伏特加上去,再用燒紅的匕首把子彈剜出來,這不就得了嗎?但是你知道——親愛的,生活不是故事——爸爸經常這麼對我說。如果彆人都是傻子,那故事將多麼順利,如果世界上沒有細菌也沒有蟲子,人不用吃飯睡覺,冒險該多麼壯闊。隻可惜我們都還活著。
我不敢輕舉妄動,與此同時還發現了一個十分不妙的事情,他的傷口感染了。
這簡直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最糟糕的一件事了,比長途跋涉,酷寒惡劣的環境,還有不斷減少的食物更令我緊張。司機的體溫很高,不僅如此,傷口內側的焦黑、膿血、痙攣。
沒辦法了,必須得走了,再耽擱下去他可真得死了。
我趴在行軍床上看著司機蒼白的瘦臉,金色的頭發像風中淩亂的蘆葦蓋在臉上,我將它們撥開。
“喂,你醒醒。”我說,“你要是能醒過來,就告訴我該怎麼做,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做到的……我還有力氣,現在隻是沒轍了。”
“我坦白我是個傻子,大發慈悲教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