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無人回應,風雪呼嘯的西伯利亞沒有同情也沒有眼淚,我早該習慣的。
天黑了,我背靠著行軍床坐在地上,用樹枝撥弄著火堆,司機平躺,死了一樣呼吸微弱,屋裡充滿著燒焦的味道,血腥味,濕木頭的爛味。我把他垂下來的手放在肩膀上,企圖給自己一點支持,就像那天在森林小屋,司機用力按著我的肩膀,多少是給了我勇氣的。我握著他的手,比雪更冷。
就這樣照看著火,我們一起挺到了第二天的早晨,這是一天裡最冷的時候。我打開門,寒風讓我瞬間清醒。等等,我突然想到一個點子。
如果這裡養過狗,那一定有雪橇。
我再次檢查司機的情況,還是老樣子,隨後離開了破屋,在農莊裡挨家挨戶的尋找。
太陽升起來,我總算找到了,拖著一架木頭和不鏽鋼組合的雪橇往回趕。雖說把他一個人放在那也沒事,但總擔心會有人進去把他徹底打死。
我回到屋裡,司機竟然醒了。他聽見外麵的動靜,僵硬地轉動頭部,深藍色的眼睛看過來,在昏暗的屋內好似兩盞閃爍著的鬼火,他乾燥的嘴唇開合,什麼也沒說。
我走到床邊,看著他小腿上那個槍眼,“你覺得你還能活多久?”
他額頭側麵那根鼓起的青筋跳動一下,氣得臉上的肌肉都在抽,“……彆詛咒我……”
“好吧,看到你還能生氣,那我就安心了。”我覺得他精神還挺好的,“司機先生,我現在需要你幫個忙。”
他用力地呼吸,皮夾克下的前胸奮力鼓起,撐著手臂坐起來,“你叫我普羅修特。”
“噢,無所謂……”我看他臉色又黑了趕忙改口,“我是想說,你能不能站起來?我要用雪橇拖著你走。”
普羅修特皺著眉看向門口的雪橇,“我怎麼可能讓女人……”
“你有病吧,再不走你就得死在這了。”我罵了一句蘇卡,接著給他做思想工作,“彆扭什麼呢,我們現在得互相幫助,達瓦裡希,快點起來,咱們得趕早離開。我看了地圖,再往前三十公裡是個村子,那兒絕對有人住。”
我聽到他嘀咕了幾句,還是抓住我的手臂,我蹲著把他攙扶起來,半扛著帶到了雪橇前。他命令我轉過去不許看,我插著兜背過身,一邊跺腳一邊等待,歐洲男人真是麻煩。
“行了,走吧。”他說。
我轉過身去,看到他像伊凡·克拉姆斯柯依畫的無名女郎一樣坐在雪橇上。
“……”
啊啊啊,真是煩死了!我早就想說了,你們這些自尊心過強的男人和矯揉做作的女人基本沒兩樣!都是反動的小布爾喬亞!都該去農莊裡整改!
我像一條被人踢了一腳的狗,不停地原地打轉,默默發泄著憋悶的火氣。
“快走啊。”普羅修特奇怪地瞥我一眼,轉頭看著外麵的雪,灰蒙蒙的光籠罩著破敗的伊辛加。
我站到屬於狗的位置,把繩子綁在腰和肩膀上。
好歹是出發了,終於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