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斯泰建議每天進行四小時的勞作，以獲得食宿的權利。

勤勞，熱忱，我們的美德。沉默，巨大，我們的體格。

所以我用勞動換取暫住的資格。然而另一個勞動力每天癱坐在床，將小臥室變成大煙館，僅僅一天，牆壁肉眼可見的黃了。我十分不爽，他一點兒也不尊重來之不易的居所和善人的幫助。

“你又不是真的殘疾，好歹去洗碗或者整理房間吧，這總能辦得到。”我將掃帚擱在門框邊，向坐在床上的普羅修特伸出手，“或者你給我錢，我替你把活乾了。”

我很感激修道院的幫助，願意收留我們這樣可疑的過路人。

然而他叼著煙、看報紙，理也不理我。

“你老了以後會被敬老院的護工扇巴掌的。”我詛咒他。

“隨便你。”報紙翻過一頁。

普羅修特今天沒有綁頭發，我看到幾根皮筋藏在枕頭下麵。儘管外麵終於出了太陽，雪化了一些，看著暖融融，他不做發型是絕對不會出門的。也不知道他的手提箱裡藏了多少東西，今天又換了一件深色的襯衫，上麵有交叉鎖鏈的印花，披散著一頭金色微卷的半長發，床頭櫃擺著咖啡杯，還有咬了一口就扔下的穀物麵包。

“浪費食物要下地獄。”我拉開窗簾，視線穿過舊舊的小窗戶，望向樓下停著的烏拉爾摩托車。

“說得好像誰他媽在乎似的。”

算了，沒法跟他溝通。我決定出去騎摩托。

“我走了。”

普羅修特‘嗯’了一聲，我像往常那般把門甩上就衝下樓。

外麵天氣可真好，好久沒見陽光。就算遍地都是臟兮兮的灰泥與雪塊，亮金色的神光滌蕩著冬的威脅，讚美拉，讚美赫利俄斯，讚美索爾，讚美阿波羅，讚美太陽神。

烏拉爾的油箱沉甸甸，足夠我浪費一點，在外頭轉上幾圈。我環著整個村莊巡視，真是小，這裡最高的建築物居然是修道院，其他的民居全是平房。村子東麵連接新修建的大公路，是國道，繞開了山脈，直達卡達拉機場。和我在地圖上看到的一樣。這令我對接下來的行程很有信心。

我回去的時候，普羅修特在寫信，薄薄的印著橫線的信紙上勾畫著連筆花體字，他左手夾著煙按住信紙，右手的鋼筆刷刷書寫，耳朵和肩膀之間還夾著手提電話。

我把門勾上，抱著頭盔湊過去看他寫的信，真可惜，一個字也看不懂，這些連筆字難以辨認，恐怕隻有醫生才看得明白。普羅修特麵無表情地接聽電話，信紙上很快就又添了兩行。

“喂，發生什麼事了？”我低聲問。

他掀起眼皮瞧我一眼，指了指對麵，示意我安靜等待，我繞過去在地板盤腿坐下。

“還行嗎？”他把煙塞給我，空閒出來的手五指捏在一起，一邊搖晃一邊對著電話說意大利語。

我發現他有種口音，我也說不上來，總之和裡茲相比，他的彈舌持續得特彆長，每一個句子的結尾都帶著憤怒的語氣揚起來，即便隻是普通的交流。

“死了，全死了，炸得像阿拉伯烤肉。”

“好，我們什麼時候會合？”

“她？她好得很。”普羅修特瞥了我一眼，又把眼珠轉回去，我被他這個眼神搞得很惱火，捏緊了拳頭。

“嗯，但願吧。”最後他簡短有力的結束了通話，“之後見。”

“是裡茲嗎？”我問。

普羅修特點點頭，“如果你的摩托車駕駛技術不令人失望的話，我們全力以赴，再前進一天就能到達機場，他已經在等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