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竹本想用灶台生火煮飯,她去了趟外麵的小廚房,結果發現那地兒除了灰塵就是灰塵,米缸空得都能跑老鼠。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何況是她,一時隻能作罷。
就是今晚要餓肚子了。
她朝跟在後麵的小尾巴說了這個噩耗。
瘦得有些硌人的小手牽住了她的指頭,女孩抿著唇搖了搖頭,像是在賭氣,又好像隻是單純的倔強。“我一點都不餓。”
顏竹揉了揉她的腦袋,乾枯毛躁的發絲手感並不好,但女孩每次被摸頭的時候總會微微眯起眼,露出放鬆的可愛神情,很像被溫柔安撫到的小動物。
顏竹很喜歡看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明天不會讓你餓肚子了。”
顏竹說出自己的承諾,她生性認真,從不輕易保證什麼,但一旦有所承諾,就一定會辦到。
“沒關係的,我已經習慣餓肚子了。”
童聲不複之前的清亮,不知是吞了什麼壓實了嗓子。
顏竹喉嚨裡好像咽下了一塊生鐵,被苦澀劃得發疼。她愈是懂事,她便愈是心疼。
六歲的孩子而已,不被捧在掌心就罷了,怎麼活得如同路邊野草般輕賤?
“我會帶你出去的。”
我會儘快帶你出去的,我保證。
小小的身體撲到了她懷中,悶悶的聲音隔著布料飄進耳中。
“顏竹,我叫宋青。”她說。
顏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叫宋青,我就是來找你的,我會帶你出去。”
宋溫凊點了點頭,在那人看不見的角落,她的雙手握作了拳,已經攥緊到連指甲都深深陷進肉裡。
……
彼時,夜幕已經降臨,明月高居於空,大片大片的月光順著茅草屋破敗的屋頂泄露進房內,像在地上撒了層霜。
宋溫凊從被窩中探出頭,琥珀色眼睛睜得大而圓,認真瞧著坐在木桌旁的人。
月光好像格外偏愛她,清清冷冷的銀都儘數傾倒於她身上,為她周身籠了層淺淡的光暈,像輕薄的衣裳。
“顏竹…不休息嗎?”
顏竹正托著腮撐在桌麵想事情,意識越來越模糊險些睡過去,聽到這聲才猛然驚醒。
“…那床榻太小了”,她稍稍坐直了身體,努力保持頭腦的清明,“我趴在桌子上眯一會就好。”
似乎這話沒什麼說服力,說完後,她便看到原先躺在床上的小家夥掀開被子下了地,有些跌撞地行至她麵前。
袖子被輕輕扯了扯,目光如實質般凝在了她身上。
“一起。”
話音剛落,宋溫凊彎身拖著另一邊的凳子坐到她身側,看樣子竟是要同她一起在桌子旁歇息。
顏竹示意她回床上休息,而宋溫凊隻說“一起”。
在三次重複響起的“一起”中,顏竹選擇了妥協。兩人最後一起躺到了床上。
真的很擠。
床小得最多容顏竹一人睡下,宋溫凊平時睡著也是綽綽有餘,但兩人一起就明顯變得擁擠了。
顏竹隻能側著身體,看著迎著月光直勾勾望向自己的琥珀色眼睛,她輕輕歎了口氣。
“睡不著嗎?”
“要不要我給你講講故事,或是唱唱歌?”
小孩子不就是這樣哄才能睡著嗎?
顏竹完全是被上輩子看過的影視劇荼毒了,此時她還不知這番話給後來的自己埋了什麼隱患。如果知曉,給她再來一次的機會,她絕對死都不會多說一句話。
宋溫凊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她感到很開心。
孩童的對一個人喜愛很簡單,就是給對方自己所擁有的最好的東西。
宋溫凊擁有的隻是一張可供臥榻的破敗的床。
她貪心地抓住了身旁人的手指,因為掌心不夠大,再勉強也僅能握住四指。
“顏竹,你唱歌給我聽。”
“好,那今天我就給你講一講…嫦娥奔月的故事……”
唱歌,實在是太羞恥了。
不乾,絕對不乾!
好在,雖然小宋青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失望,但還願意聽她繼續說下去。
一個講著故事,一個聽著,不知不覺都慢慢沉入了夢鄉。
“顏竹,你會像嫦娥一樣飛走嗎?”
一大早上,意識還沒回歸,一個問題就突然從旁邊扔了過來,顏竹猝不及防,直接被砸懵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不會。我隻是個凡人,是不會飛的。”
而在宋溫凊聽來,這句話的意思是——
顏竹要是會飛就飛走了。
尚小的心靈就此埋下了一個隱患。
宋溫凊有些緊張地扯住了身旁人的衣角,生怕一不留神“神仙”就學會飛,然後飛走了。
顏竹還不知曉這番話給小孩造成了這麼大誤解,她拉起她的手,打算去野外找些食材生火做飯。
不知是不是運氣太背,剛行了沒多遠,她就聽到後方傳來一陣喧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