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天上突然又閃過了一道雷,那陣勢比之前的都要大許多,直接將整個夜幕都照得發白,金衣心中一陣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她在宋慈的身後,突然就看到了一雙黑洞洞的眼睛,那眼睛主人的麵龐堪稱慘白,在突來的驚雷裡閃映了兩下——那絕不是什麼正常人的臉。
“轟隆——”雷電閃過,巨響緊隨著雨滴砸了下來,直接蓋過了宋慈要說的話,天色頃刻之間又暗了下來,宋慈許是發現金衣的眼神有點不對勁,正想回頭看,沒想到卻是被金衣搶先一步給阻止了。
“宋慈姑娘,你現在千萬不要回頭。”
宋慈一愣,待到明白發生了什麼的時候,那隻不能稱之為人手的手掌赫然已經出現在了肩頭,壓得人喘不過氣,宋慈一瞬間隻感覺頭皮炸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她強壓下尖叫的恐懼,脊背發涼,顫著聲,道:“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回頭看一眼的。”
可她不回頭,卻不代表她身後的那個‘東西’就會放過她,方才與那‘東西’打照麵的金衣眼見幽黑裡突然出現了森森齒光,上邊還連著唾液絲和血肉,正朝著宋慈白皙的脖頸處襲去,宋慈早已經緊張到渾身的感官都敏銳了起來,此刻明顯有所感覺到即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了,下意識緊閉上了雙眼,極度害怕地死握住刀柄,可就在生死攸關之間,她倏然聽到甩扇的聲音,一個機靈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和金衣竟已調換了位置。
又是幾道白光炸過,宋慈直接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隻見那‘東西’死死地用那鈍齒咬住了金衣的脖子,那牙齒看著鈍,卻偏生堅硬得厲害,齒間流露出血色,看起來是想直接將金衣脖子上的肉撕扯下來,若不是兩人調換了位置,此刻遭受這般罪的恐怕就是宋慈自己了。
雨一下子又瓢潑了起來。
“快,快住手!”宋慈一時間全然忘了方才有多害怕,慌忙想衝過去想阻止,可那‘東西’見她過來,黑洞洞的瞳孔一下子就狀似興奮般地眯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竟直接生生咬下了金衣脖子上的一塊肉。宋慈見狀眼裡直接被激出了淚,什麼恐懼都被忘在腦後,提起刀就想往那東西的臉上刺,電光火石間,金衣一伸手製止了她,另一手則是執扇往肩上手掌的方向一甩,隨後“啪嗒”一聲,那隻將人壓得讓人無法動彈的手掌竟就這麼掉在了地上,直接散去與被雨水沾濕的泥土融為了一體。
“走!”金衣一擺脫那東西的牽掣,輕車熟路地拉起宋慈就往村莊的方向逃去,宋慈甫一回過神來,就慌忙問金衣的傷勢,可是金衣此刻卻沒有理會她,因為她越跑越發現不對勁,這泥徑周圍的土地上,竟都開始有了自我鬆動的跡象。
“宋姑娘,你老實告訴我,這周圍的土地裡,有些什麼東西?”金衣邊跑邊問,心裡不詳的預感越發的濃烈。
宋慈被她問的臉色發白,回想起方才那張咬住金衣的臉,那不是那個被火化掉的屍體的臉又是什麼?突然想到這一茬,她連大氣也不敢出,抖著聲:“是……是村裡所有被安葬的屍體。”
果然!
金衣看著這雨勢,心裡暗叫不好,一臉心口和頸口一並疼起來的樣子,苦道:“宋姑娘,其實你也不必如此老實,你可以騙騙我,我很好騙的!”
宋慈也是一臉哀哉,跑得都快失了魂,含淚大喊道:“仙人姑娘你就彆說笑了,趁土裡這些人還沒有出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莊裡避一避吧。”
言罷,那些正在鬆動的土裡陡然又伸出了手、腿、頭等部位,簡直恐怖得緊,金衣看著這一幕,加上被暴雨給淋著,整個人被刺激得都要失去知覺了,忙又出聲道:“姑娘你可彆再說了,我害怕啊!”
土地裡的那些東西身子已經出來得差不多了,有的甚至都已經出來了,這兩人一路跑,它們在後邊搖搖擺擺一路地追,甫一跑進山女村的地界裡,後麵已經密密麻麻地跟了一群。
宋慈完全不敢往身後看,好不容易跑到了村子裡,她像是終於嗅到了一絲生機一樣,完全顧不得身上的疲憊,徑直往前方跑去。
宋慈在前邊跑,金衣在後麵殿後,偶爾有一兩個快追上她們的,金衣就尋著時機踹倒,可一個兩個雖不是問題,後麵那群卻像是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一般,明明跑起來四處磕磕碰碰的,速度卻不減反升,密集的、愈發近的腳步聲讓人聽得一陣心悸。
宋慈聽著那些逼近聲音整個人都快瘋掉了,突然看見門戶就像見到救命稻草一般,“咚咚咚”就開始瘋狂地敲,“開開門啊,我是宋慈,求你們開開門,救救我們啊!”可惜夜正深,睡著的不曉得外邊發生了什麼,沒睡的又知道事關生死,根本沒有人理會她。
金衣這頭正和幾個圍上來的糾纏,其中有個比較凶猛的直接攻上來,險些咬上了她的手臂,她堪堪躲開,便聽宋慈在一家一戶的敲卻沒有人回應,當下心裡就沉了下來,這時有個蟄伏許久的潛到她身後,趁勢想要掐住金衣的脖子扯下她的頭,金衣身形一偏,躲過前麵幾個攻過來的,反身將它踹退了幾步,然後忙不迭又有許多湧了上來,正落於下風,忽然“吱呀”一聲,在這靜得詭異的雨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宋慈,快進來呀!”一個年輕的男聲在開門後著急地叫喚道。
宋慈十分驚喜地朝身後那戶人家跑了去,剛一進門,那人就作勢要把門帶上,宋慈慌忙阻止了他,“不行……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在外麵!我們等等她!再等等她!”隨後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顫著聲大叫:“仙人姑娘!仙人姑娘你快來啊!”
那人見狀著急壞了,忙說‘你瘋了嗎?再不關門那些東西就進來了!’隨後就硬是要將門給關起來,宋慈抓著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一邊哭一邊說:“求你了,再等一會,她馬上就回來了!”兩人就這麼爭執了起來。
金衣當下已經完全被圍住,一聽,當機立斷抓住了個離得比較近的臂膀,趁它沒有反應過來,借力一個瞬身翻出重圍,趁那些東西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便三不作兩步跑向那半開的門扉,宋慈見她來了,慌忙道:“快進來,快進來!”
金衣抓著機會,靈巧地鑽了進去,那男人馬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門給關了起來,然後迅速插上了門栓。
“咚咚咚”——外頭那些東西用頭撞擊門的聲音清晰得讓人毛骨悚然,可奇怪的是,無論它們怎麼做,就是進不來這門,徒勞了半天,最終又都散開了去。
裡麵的人聽到外邊的動靜漸漸小了,這才終於有劫後餘生之感,徹底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