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天色將明未明時,離萬方鎮……(1 / 2)

天色將明未明時,離萬方鎮不遠處的一個林子裡,一團黑氣裹著什麼東西在林子裡橫衝直撞,但凡沾染到黑氣的草木迅速的枯敗。

就在這時,林子裡忽然冒出一個人來,停在那團黑氣的必經之路,來人穿著黑色長袍,與夜色融為一體。

黑氣在那人麵前停下,黑氣漸散,露出一張不能稱作是臉的臉來,隻見那臉上密密麻麻長滿了膿包,沒有鼻子,眼睛占了整張臉的三分之一,在漆黑夜裡幽幽地發著綠色的光。

此時若有普通人在場一定會被這東西的尊容嚇到暈厥,膽子再小點的,當場被嚇死也不可知。隻是此時出現在林子的這個人不是個普通人,隻聽他開口問道:“東西帶來了嗎?”

那個怪物點點頭,枯枝似的手伸進衣袍裡,那衣袍說是衣袍是在有些侮辱衣服,它更像是一塊破破爛爛的布,不知是原本就是黑色還是臟汙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但這怪物即使已經寒酸成這副模樣了,倒還真從懷裡掏出一個精致的荷包似的小物件,它恭敬地雙手奉上荷包:“主子,您要的東西都在這了。”

那個被稱為主子的男人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荷包就已從怪物手裡轉到了他手上。

“你跑的這麼急,是誰在追你?”

“一個穿著紅衣的修士,年齡和您要找的人相似。”

男子伸手搭在怪物的眉心,黑芒以他手指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又不會超過怪物的身體——攝魂術。

“嘖,蠢貨!“被人下了追蹤符都不知道就敢來見他了。

男子放下手,轉過身去,下一秒怪物身上燃起一陣幽藍色火焰,火焰中心的怪物麵色扭曲,似是極為痛苦,轉瞬之間就燒成一道黑煙。

空氣中隱隱有破空聲,男子往後撤了一步,白霧自他腳底升騰而出,片刻間將男子包圍起來。

隨即,林子裡隻剩一堆火焰焚燒過後的灰燼,風吹過,這一點灰燼也隨著四散開來。

紅衣男子姍姍來遲,追蹤符已滅,地上還有一些堆積著為被完全吹散的灰燼,這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該死。“男子伸手錘了一下樹,”哢嚓“一聲,一顆有幾人合抱粗的大樹應聲倒下,男子愣了愣,覺得更晦氣了。

還未入冬,北地的溫度便已低的離譜,陽光像是隔了層白絹後落在行人身上,不溫暖,還顯得人更蒼白幾分。

陸安遠穿著一身白衣走在街道上,街道兩邊來往的人都是穿著厚厚的棉衣,外麵裹著毛氈,恨不得把整個身子都縮進皮毛裡,隻露出鼻子和眼睛。陸安遠小心地避過往來行人,明明街道擁堵的厲害,他卻總能與周圍的人隔著一拳左右的距離。

陸安遠一邊穿行在街道上,一邊耳聽八方,探聽些有用的信息。他是三天前出的池燕山,離萬方鎮不遠處有一個名叫淺草村的小村落,人不多差不多百十來人。他前日夜裡原是想去借宿一晚,第二天趕來萬方鎮。

隻是他沒想到,等他抵達淺草村的時候,迎接他的是破敗的房屋和滿地的屍體。

空氣裡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和屍體散發的惡臭,大人和孩子的屍體胡亂地躺在路上、門口、倒塌的牆角處。陸安遠一手握著劍一手拿著羅盤,小心踏過滿地的屍體,他第一次見著這種場景,悲憤感快要將他的心淹沒,陸安遠給師門發完信息,伸手揉揉發漲的眼睛,摸了一手的水兒。

陸安遠跟著羅盤一路來到萬方鎮外不遠的樹林,羅盤不在指引方向,陸安遠看著天色,沐浴著熹微的晨光走進了小鎮。

今日是趕集的日子,北地入秋以後時常會有大雪,今日氣溫雖然低的人直打寒戰,但好在有陽光,路麵也是乾燥的,很多人趁著這種好天氣來集市上采買。

陸安遠看著熙攘的人群,想著,今夜羅盤若還是沒有動靜他就得先走了。

魔族懼寒,且此地還是玄滄宗管轄的地界。再過些日子,門中弟子都要陸續回來了,魔族不會那麼傻。

陸安遠走了許久,忽然停下腳步,他抬首邊上是鎮上最大的一家酒館,酒館外的旌旗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四個大字:萬和酒館。

陸安遠眸子一轉,徑直走了進去,剛踏進門檻,店小二就熱情地迎了出來。陸安遠早在下山的時候就給自己施了障眼法,這會兒在彆人眼裡也就隻是個模樣稍微白淨些的普通人。

“客官,這裡請。”店小二走在前麵,走了幾步沒忍住又回頭看了眼陸安遠,然後自以為很隱秘地歎了口氣。

陸安遠:???

陸安遠要了一個一樓正中間的桌子,點了盤青菜,店小二看陸安遠的眼神立馬就不一樣了,到也不是說嫌棄他這麼寒酸,隻是陸安遠確確實實在他的震驚裡看出些“原來如此”的大徹大悟的感覺。

一個奇怪的人,陸安遠心裡這麼評價。

菜還沒上來,隔壁桌的幾個大哥喝的已經滿臉通紅了,陸安遠原本沒注意到他們,隻是突然聽見他們從東一句西一句忽然說道:“我說啊,最近周邊村裡已經失蹤好多女孩子啦,很快啊,就要輪到咱們萬方鎮了!”

幾個人站著,頭圍到一起,語氣是十足的八卦語氣,但是奈何嗓門實在是大,整個酒館都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原本人聲鼎沸的小酒館忽地就靜了下來,幾個人因為喝酒和談笑而變得粗獷的喘息聲在這靜的落針可聞的室內顯得格外突出。

“翁屠戶,你可不要在這編瞎話嚇人啊。”不知是誰嘟囔了句,小酒館又開始恢複點熱鬨的氛圍。

大家都覺得他在嚇唬人。

翁屠戶的友人也不相信,幾個人又坐下去繼續喝了起來,隻有他愣愣地站在那,彪壯的人竟顯得有點委屈。

“我沒有在瞎說,真的……”屠戶聲音低下去,沒人再聽他講話。

他慢慢坐下去,友人給他酒杯裡又蓄滿了酒,塞進他手裡,屠戶豪放地一飲而儘,轉瞬就忘記了剛才的不開心,又和他們有說有笑,推杯換盞起來。

店小二端著菜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周遭亂哄哄的人群裡,他剛剛迎進來的人神色悲憫地坐在那,他好似在看著翁屠戶那桌,但細看又好像在發呆,沒有任何人入了他眼裡,和周遭熱鬨的人群對比分明。

神會為了芸芸眾生終其一生都在為了“生存”二字掙紮而感到悲哀嗎?

店小二斂了好看的眉眼,他低下頭再抬起時臉上又掛著熱情的笑容,陽光透過半掩的門扉灑進來,他的臉一半沐浴在陽光裡,一半隱藏在暗中。

店小二走過去把菜放在桌子上,嘴裡的“客官請慢用”還沒說出口,就聽外麵忽然亂了起來,少年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桌子留著一枚碎銀。

下午人都走完了,那個白衣少年也沒回來,店小二斜靠著櫃台,外麵的黃褐色粗布短打敞開著襟,露出裡麵深紫色織錦襯衣,衣領處還露出一截黑色的雲景緞麵打底。他站在那看著大街長於短歎,酒館掌櫃窩在櫃台裡手上算盤打的劈裡啪啦響,敢怒不敢言。

“小二,兩間上房。”人還沒進屋,聲音先在屋內轉了個圈。店小二虛虛攬了下衣襟,抬眼看過去,這會兒正是犯懶的時段,便是天皇老子來了他也給不出什麼好臉色來。

長鞭順著握柄處折了幾道,輕輕挑開隻有大半個人高的布簾,店小二順著鞭子看過去,尾端被握在一隻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裡,手很白,腕邊白色綢緞的內襯也沒白過那雙手,內襯往上約一個小指寬的距離是紅色的外衣,袖口處用紅線束著。

店小二忽然就被勾起了興趣,他伸長脖子看去,一個穿著紅色外袍,衣上繡著祥雲暗紋的男子彎著腰從他挑起的那處門簾處緩慢進來,等人走到裡麵站直了,露出一張驚為天人的臉來。

瓷白麵孔上,眉峰細長,桃花眼長久地氤氳在水汽裡,眼眸被浸的黑亮黑亮的,像是番邦每年進貢過來最好看的黑珍珠,眼尾處像是用最好地胭脂細細描過,即使現在生著氣眼尾向下耷拉著反而少了幾分媚意,束著高馬尾,額前還是留了些碎發,落在他眉眼間,美的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