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師娘。”何徐行強忍住心下泛起的酸水,將趙娟扶到沙發上,那顆心撲通撲通的在嗓子眼兒裡狂跳。
趙娟來的時候,何徐行正將臉埋在宋煙雨耳旁的枕頭邊上,反複確認著宋煙雨的鼻息。隻在看到宋煙雨忽上忽下起伏著的胸腔才讓他有一種真實感。
這次真讓他嚇壞了。
他眼睜睜看著煙雨前一秒還在和他說話,下一秒卻直愣愣的倒下,而自己明明察覺到不對勁,卻還是猶豫著沒有靠近。
還好,他接到了他。
“小何,你也一天沒吃飯了吧。我讓鄭助理點了幾個菜,在這兒吃了再回吧。”趙娟帶著鼻音的話,將何徐行從回憶裡拔了出來。
他連忙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師娘。”何徐行確實餓了,他白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也僅是鄭治來給煙雨檢查身體情況的時候,順手遞給他瓶水,才讓他喉嚨潤了潤。
原本想著助理去給師娘告知煙雨昏過去這件事兒,回來的時候順帶捎點清淡的飯菜。煙雨醒了之後,也能第一時間吃到。哪曾想,助理還在回來的路上,何徐行先一步收到何董打來的電話,讓他去子公司開一場臨時會議。
煙雨還是昏迷中,不知道身體到底有沒有問題。而鄭治還沒從家裡趕到醫院,沒辦法從何徐行和護士的隻言片語中判斷出來宋煙雨究竟有沒有事情。煙雨身邊沒有一個人,他怎麼能放心的下?何徐行沒有親耳從鄭治嘴裡聽到宋煙雨沒問題的話,必然不會離開他半步。他便讓助理代他跑一趟。
鄭助理接了通電話,打開門正好與門外內心七上八下的宋教授眼對眼。
“宋教授!您來了怎麼不進屋呢?”鄭助理故意提高了聲音,好讓身後還沉浸在悲痛之中的趙娟聽到。
“宋玉良你還知道來!你兒子在醫院裡生死未卜,我卻聯係不上你!給你配手機是讓你供著它當祖宗嗎?”趙娟看著門口站著有些拘束的宋教授,心裡已經落下的火氣陡然又升了起來。也顧不上有沒有外人在場,邊哭邊拿沙發上的枕頭砸了過去。
鄭助理側開身子,讓宋教授進門。恰好那個飛來的枕頭擦著他的頭發砸到了宋教授的懷裡。鄭助理心裡慶幸著沒有被誤傷到,臉上帶著禮貌從容的微笑,待宋教授走進屋裡,才關上門下樓拿外賣。
他心裡還在暗戳戳的想著:沒關係,被砸到也算工傷。老板要給報銷的!
宋教授拿著枕頭不敢去看趙娟的表情,走到病床前看著宋煙雨禁閉著的眼睛,毫無表情的蒼白臉色,一瞬間仿佛讓他回到了幾年前宋煙雨昏迷著的時候。宋教授用力的閉上眼,顫抖著手湊到宋煙雨的鼻子下麵,感受到那輕微的呼吸,心裡的石頭才落了。
“徐行,謝謝你。”宋教授將枕頭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快走兩步用力的握住何徐行的手。歘的一下眼眶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半落不落的,看著甚至要比趙娟還淒慘。
“不用這麼客氣,老師……”何徐行心頭一顫,生硬的安慰著宋教授。
“不,真的要謝謝你。這次要不是你在,我的煙雨會在院裡躺一天都沒人知道。”趙娟拍了拍他的手背,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對!你師娘說的對。你是我們家的恩人。”
“你還好意思開口!”
“我……”
“不用這麼客氣,不用。我應該的,應該的……”何徐行無措的一邊哄一個。
鄭助理拎著餐盒推開門進來時,見到的就是他老板和宋教授,一人一邊拉著何總監的手。宋教授隔著何總監還能被他老板罵的狗血淋頭,一聲不吭的垂著腦袋。
鄭助理抽動著嘴角,他也是被宋教授那副模樣氣得想笑,可又覺得不合適。努力克製住自己,壓下快要猙獰的表情:“老板,外賣。”
“鄭助,今天辛苦你了。一起吃過飯,快點回去休息吧。”趙娟聽到門響,便收了話。但還是忍不住的朝宋教授翻白眼,語氣裡的陰陽怪氣是怎麼也遮擋不住:“有的人怕是已經吃過了才來的。不用管他。”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今天是無辜中槍了。鄭助理連忙說:“謝謝老板。不過,剛剛媳婦打電話說孩子不舒服,讓回去一趟。飯就不吃了。您看,這裡沒我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好好好,耽擱你的事兒了。趕緊回吧,有什麼事兒直接去找市醫院兒科的李醫生。”趙娟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裡找到李醫生的電話給鄭助理推了過去。
“嗯嗯,謝謝老板。那我先回了。”
鄭助理人一走,就剩下三個人互相大眼瞪小眼。何徐行坐在趙娟和宋教授中間兩頭勸,生怕師娘單方麵對老師武力壓製,隨口找了個話題:“老師,您和師娘吃過飯先回家歇著,今晚上我在這兒看著煙雨。”
“這怎麼好意思!你今天白天在這兒照顧一天了。”宋教授討好著把外賣拆了,一一擺在趙娟麵前。
“沒錯,聽宋玉良的。”趙娟看著把筷子塞進自己手裡的宋教授,心裡氣兒下了一半,這人怎麼能這麼耍無賴。
“明天老師還要上課吧?師娘您等一下還要回公司。眼下隻有我是最閒的。”何徐行腦子裡閃過一下自己特助埋怨的臉,心想:隻要把助理的工資加到位,公司的一切都不用他管。公司大小事兒,反正還有何董頂著。
“你公司那邊……”
見趙娟鬆動,何徐行趁熱打鐵:“公司最近沒有項目需要我跟進,我今天來找煙雨就是給他補習的。”
“師娘,您不是不放心我在這兒照顧煙雨吧?”
話都說到這裡了,趙娟再不鬆口就過意不去了,自己公司最近確實有個合同需要自己時刻注意。她歎口氣:“明天的會議一結束,我就趕過來,小何回去休息,晚上宋玉良過來看護。這樣安排有異議嗎?”
“我沒問題。”何徐行點頭。
宋教授把準備收拾垃圾的何徐行摁在沙發裡,手腳麻利的將桌麵整理乾淨,連忙表態:“可以可以。”
趙娟坐在宋煙雨的病床邊,將手搭在他的胸腔上,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神經才放鬆下來。
這是她在宋煙雨昏迷的半年裡養成的習慣,她不相信病房裡圍繞著的冷冰冰的儀器。她隻相信自己能感受到的。用最原始,最質樸的方法,告訴自己:兒子沒事兒,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