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洛昌笑眯眯地跟沈姨母說笑,母子天倫,看得葉竹羨慕之餘,不自覺地勾起笑容。
文洛昌轉身就見葉竹笑意迎麵,臉騰地一下紅起來,又猛地雙掌一拍臉頰,弄得自己更是滿臉通紅。
葉竹表姐還是這般美麗,娘說得對,外頭那些浪子狂徒怕是見了表姐都要垂涎三尺,他可得好好護著!
“表弟?”葉竹疑惑發問。
文洛昌醒過神來,大咧咧地往前走了兩步,“我,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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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林府是江南大城,有江河碼頭與外界通商,人潮絡繹不絕,剛過正午的點,大街小巷,尤其是酒樓飯肆,皆人滿為患。
葉竹低頭走在路上,手裡抱著一件沈姨母贈她的裙衫。
做奴婢的大多不添新衣,府上每季都會給兩套新衣裙,旁人逢年過節回家添置新衣,她沒有親人,索性都窩在府中,偶爾來找姨母,也不過是穿些粗布麻衫。
哪裡配得,這麼好的衣裙。
葉竹不禁將包裹摟在懷裡,頭垂得更低。
“表姐?”文洛昌突然出聲。
葉竹瞪大眼睛扭頭看他,隻見少年眼眸清澈,“嗯?”
“你有聽府中人說林翰林是什麼樣的人嗎?”
文洛昌好奇追問,提起林溪亭,他眼中滿是豔羨,半是羞赧地撓了撓頭,“咱們茂林府的學子都知道,林翰林在金鑾殿上連答聖上三題,為百姓民生計,為天下大事計,我們私塾的先生是他啟蒙先生,過幾日林翰林要來私塾講學,我想讀一讀我的文章,又怕……”
他頓了頓,抿著嘴道:“又怕寫不好,被人笑話。”
葉竹詫異,她知道狀元是萬裡挑一,可大官小官,文采如何,於她而言,是無法觸及的東西,也就不會心向往之。
如今一看,原來在文洛昌這樣的讀書人麵前,林溪亭竟是那般高大偉岸。
葉竹緩緩勾起一抹淺笑,“你放心。”
文洛昌驚訝地張開嘴,又聽葉竹道:“林翰林是當今狀元,天之驕子,我雖不了解他,但若是你用心做的文章,不論好壞,他定不會恥笑你,相反,你勇氣可嘉,或許他還會教你如何修改。”
“真的?!”文洛昌恨不得一躍三尺高,“表姐不準騙人!”
葉竹看著他笑,“不騙你。”
“好哦!”
吵吵鬨鬨的街巷掩不住少年熱情洋溢的聲音,林溪亭剛一落座,就發現幾個同窗一直盯著他。
“怎麼了?”林溪亭不明所以。
高個同窗調侃道:“你如今可是聲名顯赫的狀元爺,就連學堂裡最出風頭的小神童,也仰慕你的文采呢。”
“神童?”林溪亭順著眾人視線往街上望去,果然看到一個身著湛藍色長衫的少年書生正蹦蹦跳跳。
雙眼微眯,林溪亭的視線就從少年書生身上轉到灰衣女子的背上。
周圍的婦人大多是女子這般裝扮,普通、素淨、平凡,可林溪亭卻幾乎能想象到女子不安的表情。
她總是駝著背,明明不是很矮,卻總愛把白鵝般的脖頸重重垂下。
“蘊川還不認識吧,那是我們茂林府新晉小神童,十四歲就考取了秀才,比之你當年十二歲的記錄,也就差了一年。”周圍的同窗紛紛為他介紹。
林溪亭的目光這才從葉竹身上收回。
他不太記得那書生長什麼樣子,隻能抿了一口酒道:“有進學之心,是天下之幸。”
“也不知文章寫得如何,可與蘊川當年一比?”
“文如其人,各有不同。”林溪亭說話緩慢,卻沒一個人敢催促,都靜靜聽他說話,“重要的並非文章,而是心跡。”
“若是為名為利而作,便是如何花團錦繡,也不過廢紙一張;若是為百姓民生作,便是粗糙不堪,也有可取之長。”
幾個同窗瞠目結舌盯著林溪亭,隨即又異口同聲輕笑起來。
林溪亭看得一頭霧水,不知自己是說錯了什麼。
從小一起長大的同窗邵明之給他倒了一杯茶,頗為遺憾地搖頭,“蘊川啊,你還真是——”
“赤子之心。”
尷尬戛然而止,幾人把酒言歡,閒談之餘又聊起文洛昌這個人,其中一個人的兄弟正好是文洛昌的同窗,便娓娓道來:“聽說小神童有個表姐,極其貌美,我那弟弟見過一次,說是跟仙女兒似的,你們可見過?”
“沒見過,不過是個普通女子罷了,空有相貌,有什麼了得。”
林溪亭眉頭一蹙,想起那日葉竹捧的畫,畫跡未乾,想來是親筆所畫。
他雖隻淺淺看過一眼,但那筆觸鬼斧神工,線條行雲流水,絕非一日之功。
倒也不是,空有相貌。
“是啊,哪比得上蘊川的三妹妹,林洙小姐,一手畫技出神入化,那可是茂林府的畫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