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勇者(譚思言篇) 紅塵四合,油鐺鼎……(2 / 2)

[狂飆]孤勇者 青風棲雲 17595 字 11個月前

鄭宜想了下,說:“大師傅,您看我最近怎麼樣?”

大和尚“哦”了一聲:“是你有事啊,”他細細端量著鄭宜,微微皺眉,但很快又放鬆了,“沒事沒事,一點奇遇罷了,無礙。”

鄭宜三人驚疑地互遞了個眼神。鄭宜又模棱兩可地問:“是什麼原因呢?”

老和尚笑了:“你這丫頭,不用試探我。我告訴你沒事就沒事。不就是接觸了鬼魂嗎?何況對方已經很虛弱了,對你又沒有惡意。”

“可是為什麼找上我呢?我又怎麼避開呢?”鄭宜忙問。

“陰魂不散,徘徊不去,十有八九是心有不甘。找上你……”老和尚又看了眼鄭宜,“嗯,你也不是招陰的體質,那麼,要麼是你與他有因果夙緣,要麼是你身上有他要的東西……”

他頓了頓又道:“不管怎麼說,他心願了了,就自然不找你了。”

“他有啥心願啊……”鄭宜喃喃道。

“這我哪知道!它是找上了你,又不是我!”和尚瞪她。

“不幫不行嗎?怪嚇人的……”老六在一旁插嘴問。

“行。隻要她之後不再去她見鬼的地方。那玩意不是能上身的。”大和尚回答完老六,又對鄭宜說,“你隻要經過那個地方,那東西十有八九就可能還出來見你。”

“你們不能幫著收了嗎?”老六又問。

“收鬼啊,那是牛鼻子的事,出門右轉有個小破觀,裡麵有個瘋道士,”大和尚高深莫測地看了三人一眼,“找他沒用,那是個瘋子……”

老六有點火大,剛想罵,大和尚才憋著笑說:“找他徒弟,那徒弟真行。”

老六哼了一聲,拉著鄭宜往外走,鄭宜堪堪穩住說:“我還沒給錢呢!”

大和尚擺擺手:“不用,老天幫我收。”說罷,嘻嘻一笑,轉身進了內堂。

老二還拎著他那大笤帚:“不行你倆就去隔壁看看吧。大和尚說除了南麵最大的那個北山古寺,這一片的出家人還算靠譜。”

老二跟著他們走出山門,指了指隔壁那個小得不得了的道觀,愣了一下:“不對啊,剛剛這道觀還開著門,現在怎麼就關著了呢?”

“唉,天意吧,真是半點不由人。”鄭宜不禁歎氣,掏著包找公交卡,不小心把水杯帶了出來,摔了個稀碎。

“啊哈!”老二樂了,指著地上七零八落的玻璃碴子,“不愧是老和尚,慣會戲弄人,這是他收的問事錢!”

……

鄭宜第二天回了一趟家。她一般一個月回家兩三次,這個月因為期末考試,還沒回過呢。晚飯的時候,鄭媽媽端出來三菜一湯,鄭爸爸圍著圍裙舉著炒勺在廚房裡探頭探腦,笑眯眯地看著自家閨女:“美美呀,菜行不行?還想吃彆的什麼不?爸再給你做!”

美美是鄭宜的小名,她覺得實在太土了,可架不住爹媽喜歡,天天叫得歡暢,時間一久,也就習慣了。

“夠了夠了,下午和老六逛了逛,吃了不少零食。爸你也趕緊洗手來吃飯吧。”

一家人圍坐在桌邊,不找邊際地聊著,突然鄭媽媽問爸爸:“你們單位那個小譚,他父親現在還去鬨?”

“人老爺子從來沒鬨過。就是之前偶爾去要一些資料。怎麼了?”

“今天有人讓我給一個老爺子開精神病鑒定報告,我問怎麼回事,那人說是上麵的意思。我一看照片,這不是小譚他爹嗎?才知道這老爺子肯定是鬨得凶了,礙著那些人了。我沒給開。小譚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個老父親找了這麼多年,一個公道都沒有。”鄭媽媽有些生氣。

鄭爸爸沉吟半晌說:“你開吧。這兩年總有上麵派的檢查組、教育組,老爺子要是鬨得不好看,惹怒了他們,這個精神病報告說不定能保他一命。京海黑得很呢!”

鄭宜咬著筷子問道:“哪個小譚?他爹怎麼了?”

“我們單位那個愣頭青。以前在家說過,天天去舉報趙立冬,被人害了,都十年了,屍體都沒找到。”鄭爸爸給鄭宜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嚴肅地說,“所以,閨女啊,人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彆人的事情少管,知道嗎?”

鄭宜漫不經心地點頭,又問:“他舉報趙立冬什麼啊?”

“貪汙腐敗、涉黃涉黑。咱們這個市長啊,什麼壞事不乾?”鄭爸爸如是道,又補充說,“這話你聽聽就好了,出去彆亂說。”

“哦……那這個小譚,還挺了不起的。你們誰都不敢乾的事情,他敢上。”

鄭爸爸表示同意:“確實。隻可惜了一條活生生的命,最後也不知為誰祭了旗。剩下個老父親孤苦伶仃一個人。”

鄭宜突然想到了什麼:“爸,他長啥樣?”

鄭爸一愣:“你問這個乾啥?”

“好奇,嗯……想看看耿直的人都什麼麵相。”

飯後,鄭爸爸翻出了十來年前的老照片,指著其中一個站在操場邊上拿著記錄表看著賽場的年輕人:“就是這個人,我們運動會,他什麼項目都不行,隻能去錄成績了。”

照片上微笑著看著遠方的人,赫然就是車上那個怪人。那一天,鄭宜才知道,這個怪人的名字叫做,譚思言。

令容的學生這周期末考試,所以這周的課就暫時不上了,鄭宜有些失望。

原本對怪人避之不及的鄭宜,莫名地想問問他有什麼心願,自己又有什麼能為他做的。

蹈海示警,血薦軒轅,或許下不定刮骨療毒的決心,喚不醒吃人為樂的夢境,卻能觸動很多人小小的良心。

這些良心,就像一顆顆微弱的星子,總有一天會凝聚成磅礴的光明。

(四)第四周

鄭宜帶著新買的《社會契約論》,坐上了去青華區的大巴。書不長,她用了一天的時間翻了一遍,隱約明白了譚思言對趙立冬這種契約精神破壞者的痛恨。

這樣的人,試圖讓所有人都成為他的奴隸,隻為了滿足自己無限膨脹、無法滿足的欲望。他企圖把自己塑造成神,反對者的下場便是死亡。

人們把自己全部的權柄交給了作為集體代言人的他們,卻沒能得到應有的回報,甚至連生命都失去了。

鄭宜在青華區的最後一節家教課算是上完了,她拒絕了主人留飯的邀請,自己一個人漫步在這個看著和平繁華的新區街道上。

寬闊的馬路、鮮豔的地標、明亮的路燈、呼嘯而過的車輛,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安詳,卻不知這些是不是平民的血肉築成。眼前天使的臉龐溫柔和美,可知扭過頭便是醜陋吃人的惡魔?

當偽善的麵孔揭下,展現在世人麵前的是血淋淋的剝削。和平安詳帶來了泡沫般的繁華,最終換來的隻是人民的痛苦和城市的創傷。

鄭宜終於不再對怪人的突然出現大驚小怪了。眼前的這個大哥哥,實際年齡應該都四十多了,該叫他叔叔了。

可是他的生命,為了信念和理想,永遠停在了三十歲。這位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憨厚老實、充滿了書生氣,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看到鄭宜對自己笑,譚思言有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問:“你不害怕我了?”

鄭宜搖搖頭:“我不怕。我爸爸叫鄭東東,他認識你。”

譚思言也笑了:“原來你是東東叔的女兒啊,真沒想到。你小時候去我們單位的時候,我還見過你,現在都這麼大了。”

“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唄?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鄭宜問道。

譚思言有些不好意思,扶了扶眼鏡:“確實有些事情想麻煩你。我現在的情況你大概也清楚,離不開這裡。”他頓了一下,問現在是哪一年。

“二零一六。”

“已經十年過去了啊。趙立冬倒了嗎?”

鄭宜遺憾地搖搖頭:“沒有。他現在升了市長。”

譚思言冷笑一聲:“鮮血堆成的市長!隻可惜我不能離開這裡,不然讓他天天做噩夢!”

然後譚思言講起了自己的故事。2005年的時候,他喜歡在樓下的路邊攤吃早飯,一杯豆漿,兩根油條,再加個雞蛋。價格不貴,味道還好。時間久了,他便和路邊攤的老板熟了。原來那老板以前在雙橋那邊開了個小飯館,生意還不錯。後來政府要把那塊地建成商業街,拆遷征地的費用給的少得可憐。開發商是當地有名的企業家徐江,商戶上門去找,好多人受著傷回來,報警也沒人管。他們普通老百姓也隻能吃這個啞巴虧了。這位老板看到這個狀況,就歇了討說法的想法,直接賣了地,來市區買了個小房子,重新做起了小本生意。

那老板還有好多朋友在原來那個商業街,他聽那些朋友說商業街建好之後,店鋪隻租不賣,每年除了租金還有各種名目要交不老少錢,趕上生意不好的時候,還得借錢交租金,銀行不借就隻能借高利貸,有好幾家搞得家破人亡。

譚思言聽了這狀況,很快就去那個商業街實地考察了一番,可惜一問到□□的事情,那些商家都避而不談,有的甚至直接把他趕了出去。

不過,走的地方多了,問的人多了,他一點點猜到,他們背後的保護傘一定很大。

他走訪了很多人,谘詢了很多人,逐漸意識到,當時的副市長趙立冬絕對不乾淨,徐江的死,說不定就是趙為了滅口故意為之。

有一天譚思言在辦公樓裡見到趙立冬和一個一身農民打扮的老頭子握著手有說有笑地上了電梯。他問同事那是誰,同事說是莽村的村支書,開發區的高速要經過那個村子,大概是來談土地價格的。

誰知道沒過多久,譚思言就聽說莽村的度假村工程出了狀況。他心中奇怪,不是說要修高速嗎?為什麼又蓋起了度假村?是不是趙立冬允許的?這樣的話,政府征用土地的時候就需要付出比閒置土地更多的價格,是變相地壓榨青華區政府財政。這些錢從開發區的財政裡流到了莽村村民手中,是不是還會流到趙立冬手裡?

譚思言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不能讓趙立冬繼續逍遙下去,自己沒辦法查出的真相,交給紀委的同誌吧,他們是專業的。

於是他把這些年來收集到的有關趙立冬和後來崛起的建工集團□□的信息整理、分析出來,實名遞交給了紀委。

這次舉報最終以證據不足被駁回。但是他不灰心,他知道,隻要做過的事情,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鄭宜聽到這裡,忍不住感歎:“真是辛苦你了。後來呢?他們是□□,你不怕嗎?”

譚思言桀驁一笑:“我不怕!”

鄭宜被他的情緒感染也露出了笑臉,誰又能想到這一臉書生氣的笑容下,是這樣一副錚錚鐵骨呢?

“趙立冬真的派人來殺我。那人是個警察,他把我打了一頓,要把我扔下高樓,一遍遍地問我怕不怕,還舉不舉報了,我也大聲地告訴他,我不怕,隻要我活著就會一直舉報趙立冬!”

鄭宜聽著揪心,忍不住問:“後來呢?”

“上天垂憐,有幸讓我遇到了這個警察,小妹妹——我已經死在了三十三歲,叫你一聲妹妹也不算錯——你一定要記住他,他叫李響,是市局刑偵隊隊長。他跟我一樣,是個有良心的人。他比我更勇敢,他親自踏入了趙立冬的邪惡沼澤,以自己為誘餌,收集到了足夠有力的證據。”

“我們把材料送到了省裡,本以為這次一定能讓趙立冬伏法,誰知卻石沉大海。沒過多久我就被高啟強手下的一個流氓抓了去……和我一起被抓的還有李響隊長的父親李山。我本來不認識那個老人家,但是那個流氓給李響打電話威脅他的時候,我聽到了。”

頓了一下,他說:“我們的屍體,被攪碎了混在這條高速公路的水泥裡。”

鄭宜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泛紅的眼睛瞪得圓滾滾,又驚又痛。

譚思言見她這樣,笑了一下:“都過去了。還得謝謝你,帶著盧梭的書喚醒了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鄭宜難過地低下了頭,緩和了一下情緒,問:“那你需要我做什麼?”

譚思言又變得刻板嚴肅了起來:“我要拜托你的第一件事,是關於李響隊長的。我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如果他還活著,麻煩你告訴他一聲,我和他父親都在這條路上。不過看趙立冬這個樣子,我猜李響也是凶多吉少了。”

“第二件事,是我和李山的屍體,雖然被攪碎了,但是如果能找到我們的人體組織,可能是比較有力的指控趙立冬的證據。我在經過高速服務站附近的時候最舒服,所以,我覺得我的大部分身體組織在那裡,如果警察挖掘,可以以那裡為起點。”

“第三件事,”譚思言抿了抿嘴,“是我父親,就是之前你見過的那位老人,我想你一定記得。我們家在泥螺村村口,麻煩您跟他說一聲,兒子不孝,不能給他養老送終了。他一定要保重。我的事情他不要再攙和了。最後一封舉報材料石沉大海,意味著省委有他們的保護傘,京海的水太深了。”

“你不需要我幫你提交趙立冬的證據嗎?”鄭宜本想把譚父最近被人盯上了的事情告訴譚思言,但是怕他擔心,便沒說,心中暗暗想著以後要多關心這位老爺爺。

“不用。李響把他的證據交給了可靠的人,自有人還在追查。你還太小了,不要攙和我們的事情,不要把自己搭進去。”

鄭宜細細回顧了一遍譚思言的話,牢牢記住。突然想到爸爸說最近上麵經常派人來檢查,便高興地跟他說:“我爸說最近總有人下來檢查,一定會有人查處趙立冬他們的!”

“但願吧。”譚思言淡淡地笑著,露出半截潔白的牙齒,“不管什麼時候查,我相信黑暗總是短暫的。我們從自然狀態走來,不是為了屈服。”

不知不覺大巴快要到站了,鄭宜問:“大哥哥,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譚思言搖搖頭:“我畢竟是鬼魂,見我對你不好。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麵了。幫我給你爸爸帶個好,以前他很照顧我,勸阻過我好多次,我很感激。你要好好讀書,黑暗過去,就是你們大展宏圖的未來。”

鄭宜拿出新買的《社會契約論》,譚思言的眼睛又黏在了上麵。鄭宜問:“你想看這本書嗎?我燒給你好不好?”

譚思言的目光隔著厚厚的鏡片落在鄭宜臉上,笑得眉眼彎彎:“如果方便,你就燒給我吧。多謝了。”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鄭宜的腦袋,轉身消失了。

(五)尾聲

隔天,鄭宜就去了市公安局。他跟門崗打聽李響隊長。門崗說現在刑偵隊隊長不叫李響,他是新來的也不認識這個人。思考片刻,鄭宜向他道謝,轉身走了。她記得譚思言的話,京海的水很深,自己知道的事情不能輕易告訴彆人。

她直奔泥螺村,打聽到了譚老爺子的住處。到了地方一看,環境竟然相當不錯。譚老爺子見到鄭宜很是驚訝。

鄭宜直言自己在大巴上見過譚思言。說罷,還擔心老人家心理承受不住,仔細觀察了譚老的狀態,哪知人家隻不斷地感歎:“天意啊!緣分啊!”

等到她把譚思言的話原原本本地轉述給了譚老,譚老一拍桌子,站起來走進內室:“你等著!我打個電話叫個人!”

很快,一個頭發斑白、暮氣沉沉的中年男子敲開了譚家大門。

譚老說,這是一位很靠譜的警官,叫安欣,一直在查京海□□的事情,他是京海的螢火微芒。

安欣打量了鄭宜兩眼,也沒追問她和譚思言怎麼認識的,又是什麼關係,隻直接讓她說話。

鄭宜又把譚思言的話轉述了一遍。提到李響的時候,安欣警官明顯地頓了一下。

鄭宜問:“安警官和李響隊長認識?大哥哥很牽掛他,他現在怎麼樣了?”

安欣抬起眸子看了鄭宜一眼,沒回她的話,又低下頭:“你繼續說。”

鄭宜心中疑惑,但也沒問。可是當她講到李山和譚思言一起被害時,安欣似乎再也忍不住,扭過頭哭了出來。他肩膀抖動著哭得很壓抑,顯得十分痛苦。

鄭宜和譚老爺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知所措。

安欣忍著悲痛讓鄭宜講完。末了,他鄭重道謝:“孩子,你提供的線索非常重要。謝謝你。”

鄭宜表示不敢當:“是他們太偉大了。”頓了頓,又問道,“你是李響隊長的朋友嗎?”

安欣點頭:“生死之交,過命的戰友。他在十年前犧牲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他們不會白白犧牲吧?”鄭宜覺得胸口堵得慌。

“當然不會,我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安欣堅定地說。

鄭宜和譚老辭彆的時候,老人家從屋裡拿出了幾冊書本:“這些是思言以前最喜歡的幾本書,你看都翻成什麼樣子了……這個本是他的筆記。我都送給你了。”

鄭宜鄭重地接過來翻看,書上有好多標注和筆記,一看就知道主人十分認真。她打開那本之前譚思言提到過的《愛彌兒》,一翻開就發現扉頁上規規矩矩地抄寫著:

良心!良心!你是神聖的本能,不朽的天堂呼聲,你是一個無知而且狹隘的生物的可靠的導師,你是理智而且自由的,你是善與惡的萬無一失的評判者,你使人與神相似,是你造成了人的天性的優越和人的行為的道德,要是沒有你,我就我心裡感覺不出任何東西使我高於禽獸了,我就隻有一種倒黴的特權,借助於一種無規範的理智和一種無原則的理性,弄得錯上加錯,不知伊於胡底了。

鄭宜突然明白,譚思言的底氣從何而來,說是對正義必勝的信念,其實本質上來自於對人性良知的深信不疑。

她紅著眼眶問老人家:“您不留個紀念嗎?”

譚老搖搖頭:“我們老了,心中不能裝太多事兒。你們年輕人,可能比我更需要。”

窗外響起了迎接新年的鞭炮,雖然早了些,卻也是對未來無限的憧憬和希望。

鄭宜畢業後成了京海一所中學的曆史老師。當她看到“青華區高速公路被挖開積極尋找譚思言同誌遺體”的新聞後,她買了一些香燭紙錢,還有商務印書館新出的一套盧梭全集——之前那本《社會契約論》她早就燒過去了——驅車來到了施工現場。

工地上的人見鬼似的看著這個表麵挺正常的姑娘一本正經地搞封建迷信。

鄭宜心中默念,不知道大哥哥還在不在了,如果在的話,你應該能看到的吧,京海的天變了,黑惡勢力連根拔起了,你們的忠魂重見了天日,你們的良心可安了。清風輕拂,好像那天大哥哥輕輕揉著她的頭發。

紅塵四合,油鐺鼎鑊,眾生掙紮,但總有人心甘情願踏入深淵地獄,在地獄中,生出佛骨。鳴鐸以聲自毀,膏燭以明自煎,他們的名字叫做——孤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