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正值八月,小島附近向來平靜的海域也開始時常起風浪。運輸船上周來的時候說近幾日會有風暴,出航不一定順利,所以特意一次捎帶了三周半的生活物資。
果不其然,船離開的第二天,暴風雨便如期而至。
靜謐的小島上難得地有了雷雨交加的氛圍。
狂風在樹林中肆虐,撕扯起枝丫,發出嘩嘩的拍打聲。海浪洶湧著衝向斷崖下的礁石,怒吼著、翻卷著,激起雪一般的浪花。
晚上隱隱約約地,似乎還有樹木被刮倒的聲音。
於是一連三天,我們都隻能緊閉大門,待在療養院內部。
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在第三日的夜晚飄然而逝。雲層散去,海麵恢複平靜,除了島上的一片狼藉之外,沒有其他痕跡標誌著它曾到來過。
雨後的島上空氣清新,放眼望去一片鬱鬱蔥蔥,非常適合遠足。
不過早上我的第一要務是去處理沙灘上的殘局。
被風卷起的樹枝、碎木片之類的東西雜亂地散落著,為潔白的沙灘點綴上了斑駁的圖案。
我從沙灘的一端開始一路打掃過去,這種把什麼東西一點點清理乾淨的過程總是令我感到十分舒適,有一種彆樣的放鬆感。
清掃出來的東西就堆成垛放在林地邊緣。它們會慢慢腐爛,歸於塵土,再走向下一次生命的輪回,用另一種形式出現在小島上。
這實在是一件神奇的事。
生命本身就是一件神奇的事。
說到這個,島上什麼時候能再來幾個新朋友啊。
我一麵乾著這不免有些重複枯燥的工作,一麵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
仿佛是在應和我腦中這些雜亂的思緒,沙灘中的雜物間竟然出現了一個活物——一個人。
恐怕隻有上帝知道他是怎麼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來的——沒有通航的船,而且前一個晚上暴風雨還在肆虐。
但是他的的確確就在這裡,坐在一堆碎木板間,渾身濕透,不過看起來意識清醒,神態間甚至有些怡然自得。
他原本正眺望著遙遠的海平麵,聽見我的腳步聲後才緩緩轉過頭來。
他穿著一套相當體麵的西裝,打著深紅色的領帶,黑色的頭發有點偏長了,細細碎碎地貼在額前、披在肩上。被濕淋淋的頭發半遮半掩著的眼睛是種極其深沉的墨藍色,神秘、朦朧,如同未知的海域,令人畏懼,卻又激起前去冒險探索的欲望。
“早上好,先生。”職業素養讓我很快壓下心中的驚愕疑惑,走上前去,“您看起來需要幫助。”
“啊,當然。”他點點頭,輕聲說。那語調毋庸置疑是優雅的,同他的穿著與相貌十分匹配。“如您所見,我全身都濕透了。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早晨給您添麻煩了,我深表歉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