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許縣。(1 / 2)

劉昀來到陳家,見過陳家的長輩,與陳家每一輩的人都見了禮。

先行國禮,再行家禮。短短一場見麵,劉昀和劉儀送出了許多禮物,同時也收到了許多禮物。

除了貪小便宜的陳閘,每個陳家人都有回禮,個個禮數周全。

因為知道劉家兄妹鞍馬勞頓,陳家幫他們整頓好行禮,就讓人帶他們去客房休息,將接風洗塵的家宴安排到了明天。

客房都是早就清掃、布置好的,舒適而整潔,家具、擺設樣樣齊全,什麼都不缺。

劉昀和劉儀的屋子分彆位於客院的兩側,各占了一間主房。其他部曲、隨從按照分職與性彆,安排在其餘幾間偏房。馬兒被拉去西院的馬廄,用上好的馬草喂養。

至於心照不宣的兵器、甲胄,則被當做土儀,悄悄拉進陳家地窖。

夜晚,劉昀沐浴完畢,躺在床上看書。

想起他那位久未見麵的姨父,腦中勾畫出一張嚴肅而正直的臉。以前不知道姨父的姓名與身份,如今乍然得知他就是陳紀,劉昀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直視姨父的那張臉了。

畢竟哪個現代學生沒有背過《陳太丘與友期行》,沒有背過“元方時年七歲,門外戲[1]”?這個說出“對子罵父,則是無禮[1]”名句的元方,大名陳紀,就是陳群的父親,他如今的姨父。

現在,隻要他一看到姨父,就滿腦子都是“非人哉!與人期行,相委而去[1]”,和“友人慚,下車引之。元方入門不顧[1]”,無限洗腦循環,已經不能再好了。

如果中學語文老師知道他將這篇課文記得如此牢固,大概也會落下欣喜的淚水吧。

亂七八糟地想著,劉昀閉上眼,逐漸睡去。

至於白天遇到的陳閘,與他送出的“牛糞杯”,早已被他忘到腦後。

那個杯子也不是真正的玉杯,而是柴玉用不值錢的“水沫子”隨手做玩意兒。水沫子是滇玉——也就是漢翡翠的伴生礦物,雖然看著像玉,但硬度差,一碰就碎,質感略像塑料,通常都是無良商家拿來造假貨的材料。

劉昀給陳家的禮物均有定數,本來就沒這個遠房無賴的份,也不可能為了打發他,就把其他人的禮物給挪用了。更何況,這個陳閘還陰陽怪氣地諷刺他和陳群,對他和陳群都充滿惡意,他又怎麼可能以德報怨,真的送他什麼奇珍異寶?

至於劉昀為什麼會帶這個杯……那真的是意外。侍從拿錯了禮盒,後來清點物資的時候發現了錯誤。劉昀覺得柴玉這個杯子“寓意”有趣,說不定能派上用場,就放在自己的行禮裡一並帶來,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劉昀這邊在夢中徜徉,隔了兩條道的主院,陳群與陳紀在燈下夜談。

陳紀聽陳群說了白天說的事,摸了摸滑順的胡髯,道,

“對於狡賴之人,遠著一些便是,萬不可被帶入步調。”

又道,“世子之法,倒不失為一個好點子。隻是此舉隻能解一時之憂,並不能一勞永逸。”

陳群點頭,到底沒有說出心中的疑惑。

他總覺得……劉昀的那份禮物並沒有這麼簡單。

“聽聞荀文若棄官離京,不日回鄉?”

文若是荀彧的字。潁川荀家和潁川陳家,同為“潁川四長”所在的家族,交情甚篤。

陳群比荀彧的年齡小一些,剛剛加冠,還沒有任職。知道荀彧棄官離京,他一點也不意外。因為荀彧極擅審辨局勢,以京中那種亂象,荀彧知道雒陽遲早會成一灘爛泥,不如早早離開,至少可以提前行動,將族人遷到相對安全的州郡。

“是。估算著路程,也就是這兩日的事了。”

聽到陳群的回複,陳紀緩緩頷首:“等文若回來,你找個空閒登門拜訪,與他多交結。”

這正合心意,陳群自不會拒絕。

陳紀又將話題轉回劉昀身上:“你覺得陳王世子……如何?”

陳群略作思索,說出自己的第一印象:“溫潤而澤,雖年幼,君子之風已然初顯。”

想到劉昀趕走陳閘的果決與意味不明的笑,陳群加了一句,“胸有城府,能決斷。”

陳紀頷首:“少年銳誌,大有可為。”

又道,“鄉主大方爽利,頗有才名;二公子孔武有力,拔山舉鼎。陳王有此三子,可保本枝百世。”

陳群緘默聆聽,不語。

忽然,陳紀話鋒一轉。

“聽聞世子送給你的是一支‘鼠須筆’?”

鼠須筆,正是時下較為流行的一種毛筆,筆鋒強勁,很受一部分士人的青睞。

劉昀與陳群是同輩,送文房之物,再合適不過。

隻是陳群的表情稍稍有些古怪。

“筆是好筆,隻是……”

陳紀回以詢問的目光。

陳群派人將那支筆取來,指著毛筆頂端的一團圓形不明物。

“為何筆冠上……套著一個黃色的球狀物?”

陳紀同樣困惑,他接過毛筆,碰了碰那團圓,發現觸感柔軟,光滑而有彈性。

“似乎是牛囊?”

說完,試探性地捏了一下,感受材質。

“嘎嘎——”

被擠壓的皮囊忽然發出類似鴨子的聲音,把兩人嚇了一跳。

陳群父子麵麵相覷。

片刻,陳群做出判斷:“裡麵放了哨子,一擠壓就會吹哨,發出聲響。”

陳紀麵色恍惚:“世子送出禮物時,可有說什麼?”

陳群同樣麵色恍惚:“世子說……此乃‘解壓神器’。”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何謂‘解壓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