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親帶著玩笑意味的話,劉昀同樣玩笑道:“確實是兩位‘美玉’,隻可惜不是我挖來的。”
“既然不是挖來的,那必定是‘得其所哉’,所以‘隨踵而至’。”
劉寵接連用了《孟子》和《戰國策》中的兩個典故,用來打趣劉昀。
好在劉昀最近一段時間並沒有荒廢子、經的閱讀,能跟得上劉寵的思路,知道他這是在笑他“總是能捯飭一些名堂,讓四路八方、各行各業的奇才集聚一處,與他一起琢磨,還甘之如飴”。
雖然陳王的這句打趣充滿了誇張的意味,但有一點沒說錯,這些年他確實在想儘辦法地招攬人才。
就像不會有商人嫌棄自己錢多一樣,對於能人異士,劉昀也是秉著多多益善的想法,不讓自己錯過任何一個可以招攬人才的機會。
隻是這回與先前的情況迥然不同。
諸如柴玉、韓主醫這樣的技術型專攻人才,他可以用專業知識、未來前景、從事研究的環境來吸引他們。但對於荀彧與戲誌才這樣的文臣、謀士,上麵這些東西都是虛的,要讓他們生出投效之心,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身份、文才、談吐氣質,這些都不是他們挑選主公的參考條件。像袁紹那樣出身名門、博學多識、儀表不凡的三公之後,都留不住荀彧,劉昀並不會狂妄自大地覺得自己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能讓荀彧對自己另眼相待。
他隻能儘力而為,抱著“隻要努力過就不會後悔”的想法,放手一試。至於結果如何,那真的隻有天知道。
“阿父莫要埋汰我。若是我真的能讓荀文若、戲誌才‘得其所哉’,從此為我出力,那我每天都會樂得多食半碗米。”
上回成功招攬了張遼和高順,他一連三天狂乾三碗飯,叫母親謝氏看得心疼,以為他處理事務過於勞累,還讓庖廚給他多燉了一隻雞。
“荀文若?”劉寵對這個名字甚為陌生。他離京已久,又常年居於封地,極少外出,對荀家年輕一輩知之甚少,“可是荀季和(荀淑)的後代?”
劉昀回道:“正是荀季和之孫。”
“難怪。”劉寵露出恍然之色,一口飲儘杯中物,“吾兒勉力,為父為你擂鼓助陣。”
“……那倒也不必。”如果不阻止,劉昀十分懷疑自己老爹真的會去找一麵鼓,當著荀彧和戲誌才的麵狂敲,“萬事講究一個‘緣’。得之吾幸,失之天命[1],總不能天下奇才,儘入我一人城中。”
劉寵這才歇了助威的心思,與劉昀碰杯:“那為父提前祝你——旗開得勝。”
一夜無夢。
第二天,劉昀起了個大早,準備到驛舍關心一下幾個客人,問問他們有什麼住不習慣的,略儘東道主之誼。
出於一些避諱,陳群昨日沒有入住王府。基於陳群本人的意願,劉昀同樣將他安排在驛舍的客房,位於荀彧與戲誌才的隔壁。
因為住得近,也不用考慮行程,他讓人將車子套了馬,緩緩向驛舍行進。
就在距離驛舍還有半條街的時候,一處小酒肆前忽然亂作一團,十幾人圍在一處,嘈雜膠擾。
身邊的隨侍知劉昀的行事,立即道了句“世子稍待,我去探一探”,便往人群的方向走。
站在劉昀身側,略落後一步的高順左右環視,按著刀柄,時刻警惕著四周。
不久,隨侍回來,彙報緣由:“有一人忽然昏厥,不省人事。”
劉昀神色驟變,立即走入事發地。
“請各位讓開,彆圍著病患。”
眾人回頭,有不少人認出劉昀的身份,即刻讓道。
劉昀大步流星地靠近昏迷之人,蹲下.身檢查。呼吸正常,心跳正常,不需要做心肺複蘇。但是現在不知道昏迷的原因,不宜輕易搬動。
“立即請‘援濟堂’的坐堂醫工過來,告訴他——‘有人因為未知的原因忽然陷入昏迷’。”
隨從應下,領命而去。
在等待的過程中,劉昀稍稍敞開病患的上衣,減少對呼吸道的壓迫。眼見圍過來查看情況的人越來越多,劉昀不得不出聲製止,讓隨行者隔開圍觀之眾,讓他們站得遠一些,以免影響附近的空氣流通。
他並未發現,在十丈之外,有一人站在拓桑樹下,將這一幕儘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