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心,你大半夜的去哪兒鬼混了?”潭媽質問,端正的坐在沙發上,問話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轉一下頭。
“啪嗒——”皮包甩在玄關處的櫃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接著潭心慵懶至極地聲音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您還沒有睡啊。”
“哼,我看傳言也是沒有說錯,這才回家第一個晚上,就跑出去瘋到現在才回來。”潭媽媽邊說,終於從沙發那邊走了過來,短短幾步路,她還不忘數落潭心,說:“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還有一丁點女孩兒該有的樣子!”
潭媽媽越說越激動,伸手在正低頭換鞋的潭心腦門上使勁兒戳了兩三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不管你是去乾什麼了,明天早上七點,準時起床,好好打扮,彆忘了答應我的事。”潭媽媽說,一臉嫌棄的搖了搖頭,周圍都是酒氣,暈得她有些想吐。
“沒用的東西,跟你老子一個德行。”潭媽媽走時還不忘咕噥一兩句。
“切~我要真跟他一樣,才不會回來。”潭心低聲說了一句,開始解襯衫的扣子,這一身煙酒氣在暈吐她媽之前,她自己都快受不了要吐了。
潭心第一次見到爸爸是在十四歲那年,剛初中畢業,她因為成績好留在了本校,原因是為了拿那筆獎學金以及接下來三年每年都有的獎學金跟補助金。
那會兒中考後接到媽媽的電話,說是回來帶她出去旅遊,按原計劃兩天後到家。
然而兩個星期都過去了,潭媽媽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再打電話。
姥姥姥爺對此一個字都沒有提,依舊每天在地裡忙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
開學前一天,潭媽媽毫無消息的回家了,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跟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院子門口。
那男的很高,皮膚被曬的黝黑,大夏天穿著一件白色的褂子,一臉惡狠狠的看著從屋子裡出來的她們三人。
“沒出息的東西,喊人都不會。”那男的衝潭心吼了一句,朝她走了過去,依舊大著嗓門:“老子是你爹,沒良心的東西,生了你有什麼用,喊人都不會。”
姥爺可能也沒想護著潭心,隻是對那男人十分不滿意,上前一步擋在她麵前,對著男人就是一巴掌,打完吼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你又是誰的爹?”
就這樣姥爺跟那男人扭打在了一塊兒,姥姥和潭媽媽也隨後加入了他們。
潭心那會兒還小,沒人喊她去幫架,她也懶得看熱鬨,便自己一個人跑回房間來。
一直到晚上吃飯,她才從房間裡出來,而那個男人也已經不見了,她看見姥爺臉上和手臂上都有些深紅的印子。
從那天起,十四年被罵沒人要的東西,在那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一個陌生的女人睡在她床上,聲音溫柔的像是天使,哄著對潭心說:“我是媽媽呀,媽媽回來了。”
也是從那天起,她開始了跟媽媽相依為命的生活,一直到高中畢業。
“太久遠了,仿佛在上個世紀。”潭心對著鏡子說了一句,隨即將一張麵膜貼到了臉上。
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直接借著月色來到了陽台上。
從這裡看出去,可以看見遠處高架上星星點點的燈光,其實是正在疾馳的車輛。
沒有人可以完全逃離家庭的枷鎖,在潭心看來,這一點至少在她身上是擺脫不了的。
那個隻有一麵之緣的爸爸——
潭心閉上眼睛用力回想當初見麵的場景,她隻記得那男人吼聲很大,嚇得從不對人叫的狗,不僅叫了還跑起來躲進了窩裡。
至於那張臉,潭心搖了下頭,說:“實在抱歉,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呢。”
鬨鐘設在七點整,六點半的時候,門被敲的震天響。
潭心驚恐地醒來時,第一感覺是這樓塌了,她得趕緊跑出去,人生苦短,她剛曉得及時行樂,還不能這麼快就掛掉。
翻身下床時拖鞋都忘了穿,猛的打開門才看見門口站著一個白麵女人。
“啊——”潭心失控的大叫了一聲,樓上不知道誰隔著窗戶在上麵喊了一句:“精神病院就在長南街道左轉50米處,有病趕緊送過去。”
“你發什麼神經?”潭媽媽一臉淡定地說。
潭心無語地衝天花板翻了一個白眼,反手就打算關門繼續回床上睡覺。
門被突然抵住,潭媽媽一隻腳伸了進來,說:“人家男方都已經起床了,你還不起,你是打算睡醒直接就過去是嗎?”
“真的可以嗎?”潭心眨巴眼睛乞求地望著潭媽媽。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等下就起。”潭心耷拉著臉說,明顯因為宿醉加上賞月的原因沒有睡好,這個點正是最困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再不回床上,等會兒真能站著就睡著。
“誰允許你等下了,現在就給我起。”
被迫起床營業的潭心,終於在拉裙子拉鏈的時候清醒了過來。
“嘶——,媽,你買的這是不是s號的?”潭心吃痛的回頭喊了一聲。
“現在不都流行白幼瘦,不買s買什麼!”潭媽媽一臉理所當然地說。
“嗬嗬,嗬嗬。”潭心終於在掙紮多次後放棄了抵抗,輕聲說:“你就是用拉鏈夾掉我一截肉,我告訴你,這鏈子也是拉不上來的。”
原本十一月份的a 城就很冷,潭心沒有了裙子這條緊箍咒,直接套上了自己的毛衣和牛仔褲,褲腿紮進靴子裡,靴子提到膝蓋上,外麵再穿一件水貂外套,畫上黑灰的眉毛,戴上卷翹的假睫毛,最後一筆拉成的大紅唇。
潭心站在鏡子前,十分滿意的合拍了一下手掌。
“這還像個樣子了。”潭媽媽也滿意地誇了一句。
“是挺像的,風情女郎,媽,原來你喜歡這個類型的。”
咖啡館裡,木雁南正低頭悠閒的攪拌著咖啡,他保持這個動作已經十分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