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蹲在牆角,麵前是燒了幾天幾夜仍未熄滅的火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說是火堆並不恰當,畢竟一個月前祝冉才見過它富麗堂皇的模樣,今夜再看,卻隻剩下一堆燃著餘焰的木炭。
火苗像是絢麗的蝴蝶,翕動翅膀,為深夜帶來一絲溫度,照亮了周圍大片空地。
祝冉猶豫著上前一步,木炭被踩碎的細小聲音驚動了正在愣神的柳氏,她轉過頭,露出那張發絲淩亂、沾滿灰塵卻依舊清麗無雙的臉,盯得祝冉有些發慌。
“你來做什麼?”
柳氏沒了之前在白府見過的瘋癲模樣,臉上一絲表情也無,無端叫人害怕。
祝冉張了張嘴,莫名有些氣短。
她摸摸鼻子,小聲道:“我來看看你,順便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她本來想說若是柳氏無處可去可以去她找到的破房子棲身,這原也是她來此的目的,可如今那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現在的情況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
祝冉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她直覺柳氏並不缺住的地方。
柳氏見她局促的模樣,輕笑出聲,拍了拍旁邊的地,示意她坐過來。
祝冉沒有猶豫,三兩步上前在她身邊坐下才發覺背後的牆壁已經被火烤得有些炙熱,貼著後背透過衣衫滲進來的熱意在秋季都讓人額頭直冒汗。
柳氏望著眼前的廢墟,心情頗好:“我還以為你早就離了慶陽,膽子這麼大,不怕白府派人將你捉回去?”
祝冉搖搖頭,認真道:“我人生地不熟,又能去哪裡?反正白府的人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要找的人是街邊要飯的叫花子。”
被她的小聰明逗樂了,柳氏笑道:“你倒是機靈。”
話鋒一轉,她壓低了聲線,恍惚間竟給人一種鬼魅的錯覺:“可惜你低估的白府的手段,若白正源打定主意要找你,縱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也無處可藏。”
祝冉還是第一次聽到白家二少的名字,但這並不妨礙她被柳氏的語氣激得一顫。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柳氏已經自顧自將話接了下去:“不過你運氣好,白正源如今已去閻羅殿報到,怕是沒機會再作惡了。”
說著,她側過臉去看祝冉,一字一句道:“這個世道,遠比你想的危險。”
柳氏半邊臉隱藏在陰影中,暴露在火光下那半張臉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恍惚間祝冉像是看到了一隻張牙舞爪的厲鬼正朝自己露出獠牙。
她心頭一緊,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可背後隻有一堵厚厚的牆,隔絕了她所有退路。
周圍彌漫著危險的氣息,空氣像是凝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祝冉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在暗示什麼嗎?祝冉心中惴惴不安。
一時靜默下來,許久,就在她以為自己今晚要命喪於此時,柳氏才惡作劇成功一般大笑起來,聲音驚得停留在不遠處枝頭的烏鴉都振翅逃開。
遮住月亮的烏雲不知什麼時候被風吹開,月光灑下,驅散了恐怖的氛圍,也叫空氣重新開始流動。
柳氏好半晌才止住笑意,並非她有意捉弄祝冉,實在是祝冉緊張的模樣太好玩,才叫她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你同我無冤無仇,我又並非濫殺無辜之人,這麼怕我作甚?”
祝冉心說如今這麼個時間,又這麼個場景,你還這麼個情況,是個人都得嚇得半死。
她暗自鬆了口氣,這才後知後覺背後已經被冷汗打濕。
“柳姐姐,我膽小。”
所以就彆嚇她了。
柳氏勾唇一笑,一雙細長的眼睛瞥過來,哪怕臉上沾染了不少灰塵,依舊能看出清麗無雙。
隻是那姣好的麵容染上幾分狡黠,比祝冉印象裡更生動幾分。
“如此便嚇到了?須知這世界上有數不儘的妖魔,你若是有緣學得幾分術法,一睜眼就能看到人間無數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