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訴狀的第二日,幾人便啟程去尋找真正的遺囑去了。
“後來袁訟師是如何成為太傅的?”程晚坐在馬車中,雙手抱著暖爐,身上的衣服套了一層又一層。
梁燁雙手互相搓揉,因為冷,身體微微蜷曲,白氣慢慢從口中吐出:“那一年,太子初立,朝中善武之人都在邊境禦敵,善文之人在朝中擔任政要,便舉行了天下大選,為太子擇良師。”
“袁訟師世代讀書人,祖上更是有人官拜丞相,若不是連年戰火,他早已上都城。原本他做訟師也是想以此更快步入仕途。”
“既有天下大選,便拋了那訟師身份,儘心準備做官去了。”
程晚心下一緊,趕忙撩開車簾,凍的渾身都在發抖。
“蘇暮!這太傅恐不是和馮褚一夥的吧!所以那些作為都是太子的手筆?”
蘇暮坐在馬車外正在馭馬,看見程晚探頭出來,便伸手將她摁回馬車:“莫妄議朝政!”
程晚冷的一路無話。
雖然太陽高掛,可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溫度,冷的刺骨也就罷了,身上還披著厚厚的狐裘。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劈裡啪啦的靜電,乾燥的很。
加之蘇暮和梁燁兩人輪換駕車,進車裡取暖,時不時就是一陣冷風吹來,程晚顧不上許多隻得將自己裹成個粽子。
手上顧家的傳家戒,冷的像個冰磚,看著戒指,又想起顧瑤寫的信,不免擔憂都城和江南的境況。
一路往北,人跡罕至,兩邊都是禿了葉子的枯樹,行道上除了他們,再無其他車馬蹤跡。
蘇暮和梁燁一路走,一路給葉東籬和百裡豐留下記號。
天色漸晚,便快馬加鞭尋了個破落村莊先落腳,等兩人到來。
百裡豐在臨出發前,突然想起來,百裡玨的第一任夫人曾受過他的恩,既然想著要查,便想借著這個情去問上一問。
這一去便是大半日,起先這家人知道是百裡豐來訪,一直避而不見。
直到百裡豐在大堂大聲的說起那樁舊事,一位年入花甲的老嬤嬤才步履蹣跚的從內室出來。
隻說不知小姐的屍身葬在何處,她雖是吞金而亡,但和百裡玨脫不了乾係。
再想講下去的時候便被這家的主人攔下了,還將兩人趕了出去。
眼見天逐漸暗下,隻能先行趕路。
今夜無風,可溫度卻低的嚇人,剛剛入夜不久,水缸裡的水就結成了厚厚的冰。
這村莊也是奇怪,竟無一人在此。
可看這村落的布局,街邊散落著各式各樣的小攤,鋪子也是種類繁多,之前應該也算是繁榮的村子。
怎會如此破落不堪。
“這地方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梁燁摸了摸臂彎,總覺得心裡發怵。
“許是天冷的緣故。”程晚不甚在意,隻想找個地方喝杯熱茶,不然她該真凍僵了。
蘇暮警覺的看了眼四周,雖心有疑慮,可因著沒有危險,見程晚實在冷的不行,便隨意找了家破落的客棧推門而進。
屋裡家具都缺胳膊少腿,桌椅都被蟲子築巢啃噬了,雖然殘破了些,但屋頂完好,還能禦寒擋風,便已足夠。
梁燁摸黑去後廚生了火,燒了熱水,煮了點吃的,三人因為太冷便直接窩在了火房。
蘇暮望著燃燒的烈火,看不出表情,嘴裡念念有辭:“看這天氣,晚上要下大雪了。”
程晚將自己的手往火堆前又靠了靠,臉上掛著兩坨高原紅,轉頭問梁燁:“往年都這麼冷?”
梁燁搖了搖頭:“今年似乎格外的冷,落雪也落的比往常都早。”
“事出反常必有妖!”程晚此話一語雙關,她突然多了很多事情要關心,話到嘴邊卻隻能化成長長的一口氣。
臨近子時的時候,終於等到了百裡豐和葉東籬。
外麵已然開始零星的飄雪,葉東籬著一身黑色絨鬥篷遮的嚴嚴實實,率先推開了後廚的門。
緊隨其後的百裡豐一邊裹緊自己的狐裘大衣,一邊在她身後罵罵咧咧:“這地方真是詭異的很。”
“這大半夜的,還下著雪,竟然有位瘋老太,穿了兩件單衣,在外麵晃蕩。”
“手裡還拿著根木頭,嘴裡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我們騎馬來此險些撞到了她。”
葉東籬抖落了鬥篷上的雪珠,露出一襲紅衣,放下劍,喝了一口熱茶,才不緊不慢的出聲。
“這村子是建在一片墳地上的。”
程晚後背發涼,寒毛直豎,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墳地?”
“這一片都有微弱的青光。”
“也就是鬼火。”
“難道這就是荒塚!”梁燁展開隨身攜帶的地圖,將此處的位置指了出來:“這荒塚原應在楓城的南邊,我們一路朝西南走,怎的會走到這裡……”
“鬼打牆唄,還能如何……”程晚一臉生無可戀,她不信鬼神,可真遇到了,還是遭不住內心的恐懼。
程晚平日的氣勢一下子就癟了,蘇暮不禁揶揄:“程大訟師自詡天不怕地不怕,不信鬼神不信邪,怎在此地泄了氣。”
程晚無言,給了個白眼示意。
梁燁本想圓個場,心說自己也是極為毛骨悚然,卻被蘇暮搶了先。
“我們的方向不可能有錯,倘若是有兩處荒塚,便也能說通了。”
“隻是,這村莊為何建立在荒塚之上?”
程晚眉頭一擰,幽幽的看著蘇暮,用一種輕柔又空靈的聲音慢慢說道:“也許,這村莊便是下麵這些人建的,每到月亮高掛之時,便是他們外出活動的時候……”
“老板,可彆說了,怪瘮人的。”百裡豐打斷了程晚,抖了抖肩膀,背後寒氣直冒。
“你們來時不是見到一位老太。”蘇暮看向葉東籬和百裡豐,得到他們肯定之後,便繼續說道:“要想知道原因,不如直接問問便是。”
程晚給了梁燁一個詢問的眼神,梁燁快速的搖動腦袋,麵上則是一臉抱歉的笑意,大概意思就是:你們自便,我在此地留守。
百裡豐自然也不可能去,葉東籬倒是非常積極,提上劍便跟在程晚的身後。
“葉女俠,這兩位還煩請你照看捏。”程晚指了指窩在柴火堆前的兩位,調笑道。
“他們兩個人高馬大的,總有自保的方法。”
“葉姑娘,那兩位都是訟師所的重要人物,可不能有閃失。”
蘇暮知道葉東籬擔憂程晚安危,便繼續道:“程晚我會照料。”
既然蘇暮都這般聲明了,葉東籬便也不好再說什麼,索性找了個凳子坐下,就開始認真的盯著百裡豐和梁燁。
外麵的雪已經積起來了,薄薄的鋪在村莊的石子路上。
下雪的夜晚格外的安靜,雪的反光印著天亮了些。
程晚和蘇暮繞著村莊走了一圈,雪地上除了兩人的腳印,再無其他人的痕跡。
“這地方看著不像是住人的。”
“蘇暮,你說……”
“會不會真的見鬼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有很多現象都是解釋不了的……”
程晚每講一句話,便對著手心呼一口熱氣,雙手不斷的搓揉著。
實在太冷,冷的她渾身打顫。
雖然心裡沒底,可又實在好奇,荒村探險,擱誰都要激動一下。
蘇暮一句都沒回,程晚一回頭,便看見他立在了原地,眼睛緊盯著一處。
習武之人是不是都不怕冷,程晚暗自腹誹。
饒是這漫天飛雪,蘇暮依舊挺拔的立在雪中,似乎周身有著一層壁壘,寒冷恐懼皆不近身。
蘇暮示意程晚來看:“這水缸中沒有結冰。”
程晚小心翼翼的向那戶人家走去,隻見那大水缸中養著幾株荷花,隻見大片的荷葉層疊在一起,荷葉上落了厚厚的雪,把水缸的表麵遮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