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善誠身 “爸,我床呢?”(2 / 2)

江雪回風 吳九三 4926 字 10個月前

“能看看嗎?”

“可以是可以,你是做什麼的,幾個人住啊?”

見對方神色遲疑,孟竹立刻笑了笑解釋道:“彆誤會,我們房東也希望租些有正經工作的客人,這樣租期長一些,也給我省點麻煩。”

“對麵學校,當老師的。”

“哦,那……你跟我上去看看?”

青年點了點頭,孟竹一邊放下手裡的茶杯,一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往樓梯口走去。

“房子是有,就是還沒收拾出來。我看老師你蠻著急的,也不知道等不等得了?”

“不用叫老師,我姓梁。”

“不行的呀小梁老師,”孟竹一邊說一邊比劃,“我們文化水平不高,禮貌還是有的……來,這邊這邊。”

孟竹打開了三樓的門——木質的門,刷了紅漆。門正對著一扇窗子,八月日頭正烈,屋子被照得透亮。梁江雪伸手摸了一下木門,觸感都是暖烘烘的。

“三樓呢有兩間房,但隻有一個衛生間,也沒有廚房。”

“沒事,我也不太做飯。”

門開了。

屋裡並沒有床,隻有一排老式的櫥櫃,看起來笨重、沉鬱。梁江雪甚至可以嗅到它在黃梅時節泛著潮氣的味道。一塊一米高的鏡子鑲嵌在櫥櫃上,中間鏤空的地方想必應該是用來放置電視機的。

但也沒有電視。

可以說,除了這個櫥櫃,幾乎什麼都沒有。

“少張床,問題不大,一會兒我去隔壁給你搬一張來就行了。地嘛……稍微打掃一下就好了。”孟竹一邊思索一邊自顧自地說著,“掃帚拖把什麼的,也可以去隔壁拿。”

“隔壁沒住人嗎?”

“住了。”

“哦,放了兩張床呀?”

“沒有,就一張。隔壁是我兒子,年輕人嘛,有沒有床無所謂的。”

“……”

這是不是太隨意了?君子不奪人所愛,也不能奪人之床吧。

“您這房子……真是打算出租的嗎?”梁江雪麵對著家徒四壁的屋子問道。

“本來是不打算租的。但我這個人呢,就是熱心!我想著反正剛好有間空房子,而且你看,我兒子也住不了那麼大的,空著也浪費了。我一年到頭在外頭做生意,回不了幾次家,咱們互利互惠嘛,你懂的,小梁老師。”

梁江雪輕笑了一笑,猜測他兒子大約是上高中了,而且八成就在對麵的西門中學念書。他很不願意背負這種“等價交換”,如果他有選擇的話,他此刻無處可去。

孟竹擰開了兩間屋子中間的紅色木門,走了進去。

隔壁這間屋子就相比有人味多了。

深棕色的木床,靠著東牆。正對著床尾的部分,有一台老式的大腦袋電視機。南側則是一張書桌,零散地放著一些讀物和教科書。梁江雪隻一眼就辨彆出來那些書是高一年級的,每本都是翻閱過的舊書,看來房東的兒子已經念高二了。

打開陽台門的時候,桌上的書頁被風吹開了。他側過頭看見內頁上清秀的字跡,潦潦草草地寫著一個名字——孟蓑。

陽台的水泥地麵上也刷了紅色的漆,日曬雨淋的,卻豔麗依舊。日光打過來的時候,讓人想起王家衛電影裡的那種色調,豔紅又鮮黃。走廊很長,連接著兩間房子,從外麵的雙開玻璃門分彆看進去,一間灰撲撲的,一間則充滿了青春的活氣。

不得不說,他喜歡這個長廊。

南麵正對著寬闊的紅滄江,江邊的矮香樟鬱鬱蔥蔥的,零星的船隻螞蟻一樣,在江麵龜行。

“如果我想租的話,最快什麼時候能搬進來?”

他重新回到孟竹兒子的房間,想推開紅色木門回隔壁的屋子,才發現這扇門竟然是打不開的。

“小梁老師,”孟竹從腰後麵掏出鑰匙,“我來開。這扇門從這邊是打不開的,需要鑰匙。不過平時呢,也不會開它的。你平時直接從我們剛進來那個北門進出就行了。”

“但我剛剛好像直接打開了?”

“哦,隔壁可以直接擰開的,不用鑰匙。”

“……”

“租金的話——”

“按照行情是六百一個月,水電也要比我們戶主稍微加一點的。但是小梁老師,我收您五百一個月,水電等價就好了。”

感覺孟竹話裡有話,梁江雪隻是靜靜等著,沒有開口。

“小梁老師,不瞞你說,本來我是想趁著樓下門麵房子翻新,給小蓑——就是我兒子孟蓑,在這兒弄間書房的,孩子自己也挺想要的。但是我平時呢跟他媽媽都不怎麼在家,爺爺奶奶也離得有點距離,所以請你沒事幫忙照看一下孩子。學校裡啊,生活上什麼的。孩子是好孩子,房子也都沒有問題的,你都可以放心住。”

“……”

雖然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應付幾句場麵上的客套話,但梁江雪心裡還是忐忑起來。

“我考慮一下吧。”

“好的,小梁老師。你也不要有負擔哦,租不租沒關係的,真的!”

“哦對了,剛剛話頭被那個門岔開去了。你行李多不多?不多現在就可以搬過來的。”

“不多,就你看到的那些東西。”

……

“爸!”

“小蓑!回來得正好,快來搭把手,幫我把這塊板子抬一下。”

孟蓑回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孟竹背扛著一塊床板,垂著腦袋,麵目猙獰地和門框作鬥爭。他橫七豎八地調換了好幾次方向,還是卡在了過道中間最窄的位置。

孟蓑丟下書包,借著牆壁的力氣調整了一個角度,門板很順利地搬進了西房。他忙前忙後地幫著孟竹組裝了好半天,拚湊到最後一個步驟的時候,忽然發現這張木床有點眼熟。

於是他擰開紅色木門的把手,走進自己的房間。

“爸,我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