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子 哪怕隻有一個瞬間。(2 / 2)

江雪回風 吳九三 4076 字 10個月前

正在出神的時候,突然,一隻手來搭他的肩膀,孟蓑整個人都震悚了一下。

“怎麼樣,還行吧?”

是鐘浪的聲音。

原來歌已經唱完了。

像是被他巨大的反應驚到了,鐘浪又繼續說道:“怎麼了,這麼大反應?”

“任務失敗,怕你找我興師問罪。”

“沒事兒,就知道你小子不行。我早提前打探到了高一九班方陣的位置。她就坐第三排,我剛一直跟她這個方向互動呢!”

“你也知道她就坐在第三排!”

孟蓑白了他一眼,摘下帽子,卸下“偽裝”,繼續道:“梁江雪就擱前頭一米的距離坐著,你自己知道這個任務有多艱巨嗎?他精得看女同學跟看自家白菜似的,就防著有豬來拱。而且你還成天打草驚蛇,時不時就跑人家那兒獻殷勤。”

“行了行了,你不也沒事兒嘛!”鐘浪說著,半天回過味兒來,“你說誰豬拱白菜呢?”

“誰拱人家白菜誰是唄,”孟蓑說,“我要是有事兒你還能見到我?得虧方子罕猶豫了一下,不然,我跟你保證,今天我絕對就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幸好我遊得快,不然現在已經是條死魚了,翻白眼的那種。”

“啊呀,啊呀,曉得了曉得了。說說歌,歌怎麼樣?”

“那肯定好聽喂!連我們家DVD都跟著沾光,趁機看了好幾部成——”

鐘浪奪過他手裡的帽子,“啪”地戴在了他頭上。

“閉嘴吧你。”

一如孟蓑所料,廬州月是一首非常寧靜的歌,相比於熱辣的舞蹈而言,並沒有那麼吸睛。

當時很多人都不喜歡這首歌原唱的唱腔,因此孟蓑把它處理成了類似民謠的唱法,曲沒改調沒變,卻柔和溫暖了很多。

簡單來說,應當還是很討女孩子喜歡的。

起碼方子罕很喜歡。

孟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正是這一次演出之後,鐘浪真的牽到了女孩子的手,還給人起了一個特彆肉麻的綽號——小房子。

但是那一天,孟蓑沒有心思去想鐘浪和方子罕的進展。

他幾乎是不受控製地去揣測梁江雪的生活:是誰在夏天的深夜裡給他打電話,是什麼原因讓他夜不歸宿,是誰出現在那張素描紙上,再被一起打包扔掉。

梁江雪好神秘,神秘得似乎隻給了他一個名字和一個住址。

住址還是填的他家。

音樂聲又起了,這次是作為一個背景。

台上的人穿著黑白相間的短衛衣,熱辣地跳起一段爵士舞。台下尖叫聲連連,連平日裡古板的老教師都露出了質樸無華的笑臉。

高一九班的場地設在學校一棵巨型香樟樹下,鐘浪演出結束後,沒有回到自己班級,一直在香樟樹下站著。

方子罕很快就看見了他,她沒有過來。

但她離開了座位,站在了香樟樹另一側的陰影裡。

孟蓑就這樣也陪著一起站著。

他看見鐘浪抬頭看了好一會兒那棵香樟樹——那真的是,好大的一顆香樟樹啊。

好遼闊的樹蔭啊,兩個人明明都站到同一棵樹的樹蔭裡了,竟然還隔著這麼遙遠的距離。

演出快結束的時候,天突然下起了大暴雨。

主持人草草地收了尾,燈光突然就暗下去了。

靠得近的學生丟下小板凳,齊刷刷地衝進了教學樓裡。

孟蓑看見梁江雪和另外幾個老師站在操場的跑道上,給一些做誌願者的學生發雨衣。

他整個人已經淋濕了,有一個學生還送來了幾頂大鬥笠帽,他接過之後,先是挑了一頂戴在了那個叫餘慷的老師頭上,然後衝著他指指點點樂嗬嗬地笑了好半天,堅決不肯戴另一頂鬥笠帽。

孟蓑遠遠地也笑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站在雨裡。

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衝進幾棵香樟樹下躲雨,有幾個看過天氣預報的學生打起傘走了。方子罕的背影也就這樣被衝散在了人群裡。

鐘浪小步奔跑起來,跑了三步又折返回來。

“幫我把東西帶回教室去,八點燒烤店見。”

孟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頭上的帽子就被人順走了,懷裡還被塞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看見鐘浪披著外套,手上攥著幾根閃閃的銀光棒和剛剛同學送來的幾朵紙折的玫瑰花,跑進了雨簾之中。

“晚上記得來啊!”

他把紙玫瑰揣進懷裡,又轉身衝孟蓑搖了搖手。

孟蓑逆著人流順著樹蔭走回高二年級的方陣時,人早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馮水靈和洪新宇幾個人還在搬運桌椅、打掃衛生。時間還早,他就也留了下來,幫著做完了剩餘的掃尾工作。

等到把鐘浪的東西都帶回了教室,雨已經停了,天色也暗了。

六點二十,還有時間。

他身上潮漉漉的,T恤貼著背脊,將人緊緊纏縛著。從涼亭走下樓梯的時候,涼風習習,他抬起頭迎著風,看見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身上斜挎著一個黑色背包,匆匆奔向馬路對麵。

是梁江雪。

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