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景 “你看,你也有不想彆人知道的事……(1 / 2)

江雪回風 吳九三 6573 字 10個月前

“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

電視開著。

浙江衛視又在放新白娘子傳奇,懶得換頻道,孟蓑索性就這麼看著。

準確地說,是就這麼聽著。

進門的時候,孟蓑換了件背心,然後就這樣懶懶地仰在床沿上。溜達了這麼一圈,他身上又有一層薄薄的汗珠,黏糊糊的。他沒有回複梁江雪的信息,隻覺得困意一層一層裹挾著他,腦子已經失去了思考回複什麼信息的能力。

“望求菩薩來點化,渡我素貞出凡塵。”

菩薩……他沒頭沒腦地聽了這麼一耳朵。然後,他仿佛睡了好久,直到被一串手機震動驚醒。孟蓑腦海裡閃出“菩薩”兩個字,一瞬間竟有些恍惚,疑惑真是什麼“菩薩”和他靈犀相通了。

震動沒停,一波接著一波。

很快,屏幕上接連出現了好幾條未讀信息。

他百無聊賴地拿了起來,發現發件人都是一長串不知名姓的數字。

孟蓑一條一條地點開,發現這些短信都是通過一個叫“飛信”的軟件傳訊過來的。信件最後,有對方“飛信”昵稱的署名——梁江雪。

其實也不需要署名,因為一看就知道是誰發的。

小房東,吃螃蟹嗎?

明天我打算去早市上買螃蟹!

你去嗎?

我不會說方言

有的小攤特彆會宰客

算了,你起不來

梁江雪相當“闊綽”地接連轟炸了他好幾條,好幾句連標點符號都沒打一個。這才終於讓孟蓑回想起鐘浪說的“飛信”不要錢這件事。他直起了身子,煞有介事地盤腿坐著,然後給這串數字也改了一個備注:梁江雪。

退回收件箱之後,他發現署名為“梁江雪”的信息都彙在一起了,分辨不清是手機短信發的,還是飛信發的。於是他又把備注改成了:梁房客。

孟蓑並不愛吃螃蟹,直接略過了前麵一大串的話題,就“方言”的信息回複起他來。

孟蓑:你不是禾城人嗎?

梁房客:算是吧

梁房客:半個的半個

孟蓑:“哈”

孟蓑:夠用了吧

梁房客:什麼?

孟蓑:“螃蟹”的方言

梁房客:就教這一個字?

孟蓑:彆的教不了

梁房客:為什麼

孟蓑:普通話表達不出來

孟蓑:等你回來教你

孟蓑:你什麼時候回來

孟蓑:?

孟蓑來來回回把鎖屏摁亮又關掉好幾回,始終沒等到梁江雪回複他。

他翻出收件箱,把他發的“為什麼”這三個字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好半天,終於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梁江雪發來的信息備注一直是飛信的發件人“梁房客”,而自己卻用短信在回複他。

梁房客不要錢,可是他要錢啊。

就這樣,孟蓑蔫蔫地看了一晚上的新白娘子傳奇,也沒等來短信。百無聊賴地寫了幾筆作業,不知怎麼又胡亂睡過去了。

等到他被敲門聲吵醒,已經是接近淩晨時分了。

他按亮床頭燈,迷迷糊糊地開了門,卻發現門外並沒有人。愣神了好半天,當又一次聽到敲門聲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開錯門了,他敲的是兩個房間之間的過道門。

沒有鑰匙,從自己這邊是打不開這扇門的,但梁江雪其實可以直接開門。

“進來!”他喊。懶得再去翻箱倒櫃找鑰匙。

門開了,謹小慎微地探出一個腦袋。隨後,梁江雪穿著白色的墨藍色居家服走了進來。

“梁……”,他張嘴差點叫了梁房客,然後又改口,“梁老師,什麼事?”

“你睡了?”

梁江雪挑眉打量了下他淩亂的床鋪,和鳥窩一樣的頭發,撤回了問的語氣,陡然轉為了肯定句。

“沒有,在寫作業。”孟蓑張口就來。

“啊?”

床頭的確有一本英語作業本,但很顯然,那是空白的。作業本的角都被隨意地折起,像是睡覺的時候不小心被壓到的。

梁江雪眯了眯眼看著他,仿佛在說:聽聽,你說的話你自己信嗎。

“寫了一點,太難了。就……睡了一覺。”

孟蓑嗓子乾乾啞啞的,整個人癱坐在床上眨著眼睛,勉強像個活物。

梁江雪幾乎要職業病發作了,差點就回頂一句:是寫了一點,還是一點沒寫?但他還是克製住了,冷靜地切入正題:“你……電視還看嗎?”

“嗯?”孟蓑陡然抬起頭來,“我爸讓你搬我電視機了?”

“……”梁江雪皺了皺眉,“算了。”

看起來,梁江雪已經沒有耐心和一個睡得神智不清的人溝通了。他自己抬腳走了過來,在電視機邊緣摸索著開關機的按鈕。還沒來得及找到按鍵,電視機的光源卻突然自己熄滅了——是孟蓑反應過來了,並且用遙控器關了電視。

“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我猜也是,總不會有人喜歡大半夜看廣告。”

“看很久了?”

“一兩個小時吧可能。”

梁江雪笑了笑,“我是不是……有點像你爸爸?”

孟蓑這會兒似乎已經完全清醒了,語詞完整地說:“你看起來有點享受當我爸爸。”

梁江雪:“……”

好吧,看起來也沒那麼清醒。

“早點睡,”梁江雪說,然後抬腿就走。

“這扇門,你隨時可以進來。”孟蓑說。

“嗯?”梁江雪轉頭。

“我的意思是,我習慣不太好,萬一又睡著了忘關電視。”

“可彆。那樣,不真成你爸爸了。”他無奈地笑,指了指牆壁,“隔音不好,不是我想管你。”

最後又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跟你說過,隔音不好。”

孟蓑無從緩解這尷尬,語無倫次起來:“要不還是管一下吧?”

“什麼?”梁江雪整個身子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昏黃色燈光籠罩下的孟蓑。

“我說,明天去買螃蟹吧。”

梁江雪:“?”

你剛剛是這麼說的?

孟蓑:“我愛吃螃蟹。”

梁江雪:“早市五點半。”

孟蓑:“我起得來。”

梁江雪:“有點期待。”

梁江雪說完就離開了孟蓑的房間,但他很快又折返了回來。孟蓑還是像剛才那樣坐在床沿,絲毫沒有動彈,隻是抬起頭來問道:“有什麼東西忘記了?”

梁江雪走到書桌邊,把手裡攥著的東西放在桌上:“麻煩你,幫我轉交給你朋友。”

“什麼朋友?”

“丁程流。”

“他不是你班裡學生嗎,你自己給他不就好了?”

“這不是最近幾天碰不著嘛,時間久了就容易忘了。”梁江雪停頓了一下,“你不樂意就算了。”

“哎,我也沒說不樂意啊。……我知道了。”

“嗯,走了。”

孟蓑不說話了,隻是看著梁江雪路過他,帶上門,接著,從隔壁傳來幾聲微弱的聲響,然後整個屋子恢複了深夜裡的那種死寂。他看見梁江雪放在桌上的那幾張紙幣,本來被折得服服帖帖地躺在書桌上,這會兒,已經失去了束縛,慢慢地膨起來了——他看著紙幣膨起來,然後被夜裡的微風吹落在地麵上。

他爬起來撿那幾張紙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