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已經一片狼藉,誰又能想到竟然還有人在這裡呢?無慘在往後退的時候撞上了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孩,一個踉蹌,眼看就要被觸手尖端擊中。
最終那看起來就很疼、實際上也很疼的攻擊沒有打到無慘身上,因為長穀部連“主人”都沒來得及喊,用他顯形以來最快的速度,替無慘以身體接下了這一擊。
“長……長穀部!”
沒有注意那小孩到底如何,甚至沒有看鬼舞辻是否還在繼續進攻,無意識地接住倒下的長穀部,無慘驚恐地看見隨著脫力掉落的本體刀開始順著裂痕斷開。
“主人,對不起……我已經不想再被拋棄了……所以,我先走了……就讓我與您在地獄再會吧……”
迷茫和慌亂充斥著無慘的內心,一個聲音在心底瘋狂叫囂著拒絕接受這樣的分離。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一直被長穀部貼身佩戴的時之禦守飄了起來,從中間裂成兩半,柔和的靈力從裡麵散發出來,照亮這一片黑夜,包裹住斷開了一截的刀身,硬生生將它合了回去。
時之禦守畢竟還是禦守,即使多了能抹除時空外來者痕跡的功能,也仍然能阻擋一次刀劍的破壞。有了這股靈力的補充,長穀部的呼吸平穩下來,隻是這回他真正陷入了昏迷。
無慘鬆了一口氣,感覺本來隨著刀的斷裂缺失了一塊的心終於被修補完全。回過神來的無慘抬頭看見鬼舞辻不知何時離得很遠,當機立斷抓緊時間啟動了輔助懷表。理論上來說要回到來時的位置才能啟動懷表,這是因為強行啟動懷表會對懷表本身和啟動者本人造成一定的破壞和反噬。但無慘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他忍著反噬帶來的疼痛,惡狠狠地將這筆帳記在了心裡,暗暗發誓絕對有一天要加倍討要回來。
對於鬼舞辻和鬼來說,這股靈力如同陽光般灼熱,因此在靈力徹底爆發的前一瞬間,他們就退開了好幾步。無法阻止無慘離開,鬼舞辻心下失望,他收回目光,看了看月色,吩咐道:“你們去把使用月之呼吸的鬼殺隊劍士引到之前告訴你們的那個地方,彆讓他弟弟發現了。”
幾個鬼應下,不敢過多停留,飛速趕去完成任務。
緣一和岩勝在到達西方的村子沒多久之後就分頭行動了。這些突然發瘋搗亂的鬼並不是很強,但數量很多又有些分散,分頭行動才是最好的選擇。
“請兄長小心,等這次任務結束,長穀部君養好傷之後我們可以一起去海邊看看,前幾天無慘君和我提到了這件事。”
斬斷一個鬼的頭顱,岩勝莫名想起了分開之前緣一笑著說的話。緣一在自己麵前確實很愛笑吧,即使在這種時候、麵對著麵目可憎的惡鬼,也能對未來抱著天真而美好的希望,像是太陽一樣永遠不會因任何事物熄滅自己的光熱,如此溫暖耀眼、如此讓人移不開目光,簡直讓人嫉妒到惡心。
未來?哪有什麼未來?
岩勝斬殺著一個個送死般的鬼,即使他們不是很強,也依然感受到了些許疲憊——或許不僅僅源自身體,更多來源於內心。
“覺醒了斑紋的劍士活不過25歲”,這樣詛咒般的陰霾從始至終籠罩在岩勝心頭不散,今夜緣一對未來的憧憬、今夜這樣的月色、今夜這樣獨自一人又因對手太弱無法讓自己完全集中精力的戰鬥,不知為何讓岩勝心底的懊惱、絕望和不甘紛紛冒頭,難以平息。
原以為或許隻要更加嚴格努力地練□□有一天會有追上緣一的希望,可原來斑紋不過是向天借壽,全盛期隻有一瞬便會終結,他根本沒有未來,就連可供鍛煉的時間都所剩無幾。
“那麼變成鬼不就好了?”
像是心思被人看透,岩勝突然發覺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追著幾個鬼到了離村莊隔了整整一片森林的城裡。那幾個鬼不知去了哪裡,眼前隻剩下一個穿著舉止都和那些幾乎已經沒有為人理智的鬼不同的鬼。
房頂上的月光很好,照亮了那個鬼的臉,竟然和不久前還在聊天的無慘君如此相像!
心神激蕩之間,那個鬼又開口了:“我知道你在苦惱什麼。即使再努力都比不上被天眷顧的弟弟,而如今……”一聲帶有憐惜和諷刺意味的輕笑,“你連努力的時間都沒有了。”
語氣和氣息不同,岩勝拋去心中的驚訝和被敵人可憐過後的憤怒,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
鬼舞辻沒有管岩勝敵對的態度,他明白眼前的人隻不過是在強撐,他內心存在多年的負麵情緒早已長成頑石,成為不可澆滅的執念。
“隻要成為鬼就能擁有無限的歲月,你想要窮儘劍技,而我想要試試將使用什麼呼吸法的劍士變成鬼。”
滿意地看著岩勝的眼神閃爍著動搖,鬼舞辻繼續引誘著:“如何?你和其他劍士不一樣,你有選擇的機會……”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似乎有什麼崩塌的聲音。不知道是多年追趕無用的挫敗終於壓垮了心裡的驕傲,還是麵對這樣幾乎算得上捷徑的誘惑時那自己欺騙自己“隻要更努力說不定能追上緣一”可笑又可悲的堅持被擊碎。
時間在此時已經沒有了意義,不知手腳僵硬地在原地戰了多久,岩勝終究還是低頭跪下了——他所臣服的究竟是眼前這個鬼之始祖,還是那無法改變和超越的命運?
岩勝還是選擇了與緣一截然相反的一條道路,他始終追隨著太陽一樣的緣一,一邊享受著他帶來的溫暖,卻又被他耀眼的光亮照得喘不過氣來。因此當選擇走向黑暗的時候,居然有一種自暴自棄般的解脫和掙脫桎梏的感覺。
此時的緣一正向藤屋趕去,他要去找兩個再也找不到的朋友,等一個不再回頭的人,堅守一個無人赴約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