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權篡位也好,造反謀逆也罷,無論是什麼名頭,他都不在乎。
徐壽會死,皇帝會死,改朝換代,才是這世間的鐵律。
……
“本次考試禁止交頭接耳,考試開始後禁止離開考場,考試時間為一個時辰,現在開始分發試卷。”
沈鬆拿到試卷,題目是就《大學》最有名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論談一談自己的見解。
她深吸一口氣,提筆蘸墨,西院的風仿佛吹到了眼前,崔竹生的聲音猶在耳畔——
“何以修身,何以齊家,何以治國,何以平天下,其實答案都是一樣的。”
“人雖無完人,但人會以仁義道德為標準約束自己,若人不對自身加以約束,那人和獸並無差彆。幼兒不知善惡,所以我們要引導教育他,以致家齊;每個人對仁義道德的接受程度不同,他的德行也會不同,故而唯有明君賢相方能治國;然中原大地,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遇聖賢,天下難平,”
“但胡國和虞國的仁義道德標準並不相同,又該如何?”沈鬆問。
“因為標準不在紙上,在田間地頭老百姓的心裡。”崔竹生說,“如《禮記》所言那般,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才是真正的標準。”
沈鬆揮毫灑墨,足足寫了八頁紙。
至此,年底大考終於結束。
壓在沈鬆心頭的一塊大石落地,她便第一時間約了巴哈爾逛街。兩人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好不快活。
“我要拿不下了。”巴哈爾停住腳步,“我把這些東西放回家,然後我們去酒樓吃飯?”
“可以,拿著怪麻煩的,我的東西也先放你那,到時候叫人去書院接我。”沈鬆左手右手也都拿滿了,但時間還早,白路書院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多走這幾步也無妨。
考完就開始放冬假,大家都回家了,現下白路書院裡靜悄悄的,隻有幾個灑掃的夥計。巴哈爾身份特殊,故而和夫子、院正住在一個院子裡。
“馬上過年,你也和院正一起過嗎?”沈鬆問。
“對呀,院正會帶我回他家。”巴哈爾說,“你彆看院正那老古板的樣子,在家裡可怕夫人了,院正的兒子也很討人喜歡,今年才三歲。”
“夫子們不會都在這兒吧?”沈鬆跟著巴哈爾走到門口,猶豫不前,伸著脖子往院子裡張望,“我害怕。”
“不知道欸,夫子們還得審完卷子才會走呢,那你還進去嗎?”巴哈爾看了沈鬆一眼,“你咋這麼慫了?”
“我還是不進去了……”沈鬆後退一步,“我不想這麼快就知道我的成績!”
巴哈爾也沒勉強,點點頭,將沈鬆的東西也帶了進去。
沈鬆望了望四周,沒什麼地方可以歇腳,唯有路邊的樟樹還算粗壯,便索性爬上去,一陣窸窸窣窣後,倒是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枝丫上。
“這次的事情拜托夫子您了。”樹下傳來熟悉的聲音,沈鬆望去,竟然是崔竹生,正準備爬下去打招呼,隻聽他繼續道:“這次考試對沈鬆來說非比尋常,容不得半點差錯,還煩請您無論看見什麼樣的內容,都照拂她些。”
“這都好說,好說。”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夫子此刻那叫一個如沐春風,“隻不過明年萬萬不可這樣了,甲班的卷子都是要呈給聖上過目的,老夫就算有心,也是無力啊。”
“學生明白。”崔竹生深深一拜,“多謝夫子幫襯。”
“何需言謝?竹生,你這就客氣了。”夫子講崔竹生扶起,“好了,我也不多留你,天色漸晚,更深露重的,你快回家去。”
“那學生就先走了。”崔竹生又是一拜,這才轉身離開。
夫子也沒久留,目送他走後便又折回院中。
沈鬆還保持著準備下樹的姿勢,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巴哈爾剛巧從院子裡出來,看見她,喊道:“你愣在那乾嘛呢!”
“啊,哦,我這就下來。”沈鬆從樹上跳下來,腦海中一直回蕩著崔竹生與夫子的對話。
她在想,是不是她這些時日的努力,全都是個笑話。
既然如此,為何又要每日午間勤勤懇懇地教她讀書呢?
她其實沒那麼在乎這次考試,是因為不想讓他失望才這麼拚命的。
可事到如今,她做的又有什麼意義?
“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巴哈爾用手肘碰了沈鬆一下,“不會是崔竹生對你說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吧?剛剛我可是看見他從夫子的房間裡出來哦。”
“你覺得他能跟我說什麼?”沈鬆訥訥地問。
“嗯……他其實心悅你已久?”巴哈爾逗趣道。
“嗬。”沈鬆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