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抬頭一看這架勢,驚覺不好。
雨點很快劈啪打在屋頂和地麵,頃刻間雨勢就大了,嘩啦啦傾瀉,在乾燥的地麵流淌彙聚。
薑韶文已經吃完了飯,慢悠悠的踱步到門口,看著外麵的雨點兒也不知想些什麼。
許是太安靜了,柳葉走過去笑道:“現在雨大,郎君舉著傘回家也會汙了衣裳,且等等吧。”
因為天熱,薑韶文平日穿華麗錦袍的時候少了,反而穿交領紗衫的時候多了
薑韶文本就屬於有姿色的“美人兒”,穿上這寬袍大袖的紗衫實在好看,瀟灑飄逸,行起路來有衣帶當風之感,若是顏色再鮮亮些,那就更抓人眼球了。
如此美景,若是被這雨水淋個狼狽,連柳葉都覺著可惜。
薑韶文扭回頭來,見那櫃台淺窄,實木桌案,隨意擺著幾樣紙筆硯台,案上有扣著書冊,三條五彩的結子,還有半盞殘茶,薑韶文看一眼那書冊皮兒,笑林廣記,不由得微笑起來。
柳葉忘了這一茬,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書收了起來。
薑韶文眉眼微彎,“半年的功夫,小郎竟識得如此多字,看得懂書了,著實佩服。”
原身確實是個不識字的,也就是孫二教了自己幾個字兒,當初寫菜牌用了,柳葉胡鄒:“認字兒不難,來往食客眾多,我有不懂的就去問他們,多送點菜碟就當是學資了,我還想學著作兩幅畫呢,隻可惜太難了些。”
不僅難,那顏料宣紙也都很貴啊。
薑韶文的眼角微微翹起,“小郎喜歡作畫?”
“也不是喜歡,就是我這鋪子的牆上空蕩蕩的,想著掛兩幅畫,好歹的多幾分趣味。”
柳葉忍不住笑出來,說到底,自己還是想省錢那。
薑韶文抬眼,對上柳葉笑意滿滿的目光,不由得抿起嘴,也笑道,“如此我作兩幅畫送與小郎可好,就當是…賀小郎新鋪開張大喜。”
柳葉挑挑眉,倒是不知道他會作畫,還真是一個意外之喜。兩人這麼一直站著也不好,柳葉忙請他再入座,又奉上一壺茉莉花茶來,並上一小盤精細的茶點。
外麵的雨還在瀝瀝的下,瓦屋紙窗之下,吹著徐來的清風,“不知小郎心屬什麼畫作?”薑韶文執起茶碗,抬頭去看他。
柳葉的腦子卻被他執杯的手吸引了注意力,白皙細薄的皮膚,手指修長細致,骨節分明,收拾的很精致,隨便做什麼動作都很好看。
再垂眼看看自己的,收拾的雖乾淨,但因著常年乾活,手掌內已經有了老繭,粗糙手背上還有被油星子崩的紅色燙痕。
“柳家小郎?”薑韶文挑眉。
“沒什麼要求,薑郎君不必太費事,就是我這鋪子簡陋,畫些山野村圖配上就好,”柳葉淡定地把思緒從那雙手上挪開,微笑著回答他的話。
薑韶文點頭,“那我過幾日就給小郎送來。”
彆人要送這麼大禮,柳葉也沒什麼好謝的,想了想,便拿來了今日編的五彩繩過來,是模樣還算湊合的那條。
眉眼彎彎道:“明日端午,這小繩兒送給郎君係於腕上,就當添個彩吧,待郎君畫作完成之時,小郎自有謝禮奉上。”
薑韶文抬頭看看他,眼角兒的笑意已經漫開了,過了片刻才接過來:“小郎客氣了。”
薑韶文把袖子褪到手腕之上,想現在就把這五彩繩係上,哪道隻一隻手根本使不上力,頓時這場麵就安靜的有點詭異了。
柳葉也並未多想,笑眯眯的,“我幫郎君戴上吧,這個結我做的不好,須得有人幫著才能扣上。”
這五彩繩係在薑韶文左手腕,兩人授受不親,柳葉隻坐在座位上,還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薑韶文感受著對方的手指在自己腕上纏繞,悄悄地,耳尖又紅了。
係好後,薑韶文雙手便相握放在腿上,五彩繩上的繩結存在感挺強,右手食指和中指不自覺的想探入左袖。
“多謝小郎的心意,我會好好戴的。”薑韶文頗正式,少年人的眼裡滿是認真。
“郎君不必多禮,這次是郎君幫我忙在先。”柳葉笑眯眯的。
鋪子裡又恢複了安靜,耳邊隻有外麵嘩嘩嘩的雨聲,兩人對坐著,飲著花茶,麵前還有點心可以嚼,外頭的雨景聽著也不錯,便都不覺著尷尬無聊。不多時,這雨聲就小了下來。
夏天就是這樣,大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土腥味和雨水腥氣彌漫,混著還未消散的炎熱氣息,直往人鼻子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