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認識一位唇下有紅痣,身量與我相比矮一點點的同學?”
眾人想了想,一個個都答沒有。
“張先生,您找的是報紙上登的殺害黃鶯小姐的嫌疑犯嗎?”一位男學生問道。
“嗯,就是他。”
“我們社團當時也在報紙上看到了這個消息,動員了全校同學協助警察在整個大學區尋找,可是沒有找到過類似的人。”男學生說道。
“哎......黃鶯小姐,唱歌真的很好聽,上次她來我們學校公益演出捐了好多錢。”學生們歎息道。
這時,一位瘦小的女學生猶豫地站了出來,聲音發抖著說道:“我知道有個紅痣的男生,但他應該已經不在上海了,不知道該不該說。”
“快說!”眾人看著她喊道。
“兩年前,外語學院開學的時候,有個唇下有紅痣的男生,幫我修好了半路壞掉的自行車,我覺得他挺好相處的,於是第二天的開學典禮也是和他坐在一起參加的。”女孩緩緩說道。
“那他現在人呢?”張景成著急地問道。
“第三天他就退學了,他說他們家沒錢供他讀書了,現在不知道去哪裡了,應該回老家了。”女孩連忙接道。
“你還記得他叫什麼名字嗎?”
“李蘇,叫李蘇。”女孩回答道。
“謝謝你。”張景成致謝道,然後讓徐有良拿了一疊銀票塞給杜知念,道:“感謝大家幫忙,這是張家商會捐給學生會的活動經費。”
杜知念推辭了許久,然後收下銀票,感激道:“您需要幫忙的時候,我們隨時都在。”
“嗯。”張景成點點頭,然後問道:“你們遇到什麼事了嗎?我剛才聽到你們在討論。”
眾人都歎了口氣。
“工人遊行請求被駁回了。”
“工人遊行需要批準嗎?”張景成疑問道。
“張先生您在國外待得久,不了解現在的情況。現在上海的工會會長是金沙江。”
“金沙江?不是那個金家黑派的頭目嗎?”張景成更加詫異道。
“是啊,上麵許他做了工會會長,他在各個工人糾察大隊裡安排了自己的人手,工人根本沒有發言權。”
“......”張景成語塞,把金沙江安排成會長,不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嗎?
“哎......”杜知念長歎一口氣,道:“這一年多來的抗議活動,沒有幾場是能正常舉行的。”
張景成仔細想了想,回到上海後,確實還沒有見到過工人和學生遊行活動,比起他以前在上海的時候,熱度減退了一大半。
“不用幫我關門的,我自己來。”張景成不好意思道。
徐有良還是一聲不吭地站在一邊,準備等張景成入座後,關上車門。
張景成看著他無動於衷,生氣地卡著車門不往裡進,道:“上次和你說不能道歉的規矩,你完成的很好。這次,我有新規矩了!”
徐有良疑問地看著張景成。
張景成站直了身板,佯作嚴肅的樣子道:“我自己能做的事情,讓我自己來。”
“可是...”
“沒有可是。”張景成又湊近了一些,抬起頭瞪著眼睛,凶狠狠地看著徐有良。
兩人站在原地僵持了一會兒,徐有良才緩緩道:“好的,少爺。”
“乖。”張景成笑了笑,看著眼前隻能妥協的徐有良,幫他正了正有些歪斜的領帶。
“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一旁一個紅著臉的女孩從樹叢中走了出來,道:“剛才人太多,有些話我沒說。”
張景成仔細一看,是剛才提供線索的女學生,禮貌道:快“請說。”
女學生還是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了出來:“退學那日,李蘇告訴我,他的吸食鴉|片,他母親唱曲兒供他讀書他剛入學校那日,他父親失控掐死了他母親,他回家後,報了官。”
“……”
這個故事說起來很簡單,聽著很難受。張景成和徐有良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他和我說的時候很平靜,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崩潰。他沒有人可以傾訴,隻能沒頭沒尾地,和我這個認識不到三日的過路人,說著他的遭遇。”
女學生眼角閃著淚光,繼續道:“我本來想把這個故事藏在心裡一輩子的,我不知道那個有紅痣的嫌疑犯究竟是不是他,我希望不是他。”
張景成感覺眼前的女孩有些顫抖,示意女學生坐在樹前的長椅上,把手帕遞給她。
“謝謝!”女學生接過手帕,繼續帶著哭腔道:“但是黃小姐真的是好人,經常資助學生運動,還給我們購置學習生活用品,我不能看著她枉死。”
“……你做得沒錯”張景成緩緩道。
“我希望他不是殺害黃小姐的凶手。”女學生一下子止不住淚水,拿手帕捂著眼睛,上半個身子蜷縮在自己懷裡。
“.……”
樹上倏地落下了一片葉子,晃悠悠地打了幾個轉兒,落在她哭得不時起伏的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