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你不下飛機嗎?”
邁克半打趣兒地問,他站起來,扣著西裝紐扣,調整自己的領帶,有美方代表團的秘書來向他指示後序。飛機已經停穩將近二十分鐘,第六批下飛機的是拉丁美洲一些國家的代表團,他們自發地在艙門口等候。
“我和我的學生交代一些事情,再說你們———和我們的人也都沒下飛機不是麼?”周喆直看向聞聲而來的郝曉晞,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曉晞,來。”
“那麼,我不打擾了,周,晚些時候UEG秘書處大樓見。”
邁克眨眨眼,舉起右手做了個虛摸帽簷的行禮動作,轉身離開。
“周老師,”一覺醒來的郝曉晞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心裡舒服了不少:“我們要不要先回一趟家裡?”
周喆直看了她一眼,彷佛已經將她的心思戳穿了個明明白白,低頭笑道:“當然,就算是邁克,這小子也得先回去見他家總-統咧。”
郝曉晞跟著也笑起來。
“周老師。”
“周老師,咱們下飛機吧!”
中方代表團的人都聚來周喆直這兒,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請示,見狀,周喆直看看走儘的前中艙道:“大家先行,我隨後就到。”
當郝曉晞看著周喆直顫巍巍兩支胳膊架在扶手上使力的樣子時,才發現哪裡不對勁,周喆直緩慢地站起來,人卻沒有重心一般搖晃著左右要倒,她管不了那麼多禮節了,長臂一攬,勾著周喆直的腰把他往自己這邊帶,周喆直掙了幾下沒掙動,眼前全是模糊影子,腿上支不住勁兒,隻能單手按在前麵座椅背,另一隻手輕輕搭在郝曉晞的肩膀將重心倚過去。
“周老師?您是不是低血糖了?頭暈嗎?”
他們都穿著極為正式的修身黑色西裝,現在剛剛入秋,還沒到搭風衣的時候。郝曉晞扶著她周老師的腰身,顧不上心猿意馬,謹慎而小心地低聲問他。中方代表團的工作人員朝前麵走,成了他們最好的遮擋———“移山”計劃順利推行的這個時候,任何一位上層人物的情況都有可能被彆有用心的人拿去大作文章,何況是提出這個計劃的本源大使,UEG中方代表的周喆直。
“不是......曉晞,你、你先鬆手。”
周喆直皺著眉,他好像明白了身體的異樣,郝曉晞聞言慢慢放開自己的胳膊,接著看到對方按在前麵座椅的手指指節發白,向後要倒,又是一把將人攔腰抱住。
“周老師,您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意識清明得很,但周喆直的眉毛皺得幾乎能擰出水來,他拍拍後輩的肩示意對方放鬆——鑒於郝曉晞抱著他不讓他往地上摔也隻能做到這樣安撫一下:
“曉晞,下飛機,在團裡,找一位你信得過的司機,開快車,我們去最近的UEG醫院。”
他這番話說得吃力又不連貫,郝曉晞神色緊張,趕緊應了一聲:“是!”
郝曉晞做了周喆直快十年的“私人”秘書,行事風格都相像對方許多,從她一邊打電話一邊下飛機、又到司機開過來轎車到飛機出艙口處、再到她上飛機把周喆直帶下來、汽車一路飛馳直奔代表團駐地最近的醫院,前後加在一起不到半個小時。
司機是隨團的,還帶著周喆直的貼身保鏢,是早幾年跟著周喆直郝曉晞一起闖抗議者人牆的那兩位,司機早就在等候周喆直下飛機了,一聽需要將車提進接機廣場,二話沒說就出動了。
郝曉晞下飛機時看得清楚,沒有記者在附近蹲守,或者因為之前其他UEG的代表團帶走了記者們。就算真被拍也無可奈何了———她是把周老師抱下來的,感謝周老師雖然日理萬機但沒有過勞肥的優秀體質。輕啊,周老師您真的很輕,郝曉晞如是道。
她捧著周喆直和自己的手機站在急診室門外,司機和保鏢大哥守在她旁邊,門裡是送進去在做全身檢查的周喆直,郝曉晞心裡七上八下的,說不好是個什麼心情,周喆直的情況很糟糕———至少現在是站不起來了,下車的時候甚至一度失語。兩個人的手機震動成一個,算來她已經接了四位同級秘書、兩位一等秘書、一位參讚共七通電話,全是同一個問題:小郝同誌,你和周老師現在在哪兒?
這家UEG醫院幾乎UEG代表團指定看病地點,走廊儘頭有一扇窗戶,旁邊是樓梯間和電梯井,上樓下樓的護士醫生們從窗前走過,將陽光割碎成一塊一塊,太陽像沒挪過地方似的,還掛在九個小時前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