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場戲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1 / 2)

天道何時情動 羲和安 3882 字 10個月前

蘇卿寧不知自己為何仍立於這片土地,記憶上湧帶來無儘沉浮的痛苦,她有時以為自己不過是無關緊要的看客,夢醒時分卻發現那些痛苦並不僅僅停留於幻想,而更是靈魂轉世無數次也無法洗清的罪孽。

夢中的一切離平穩的現世太過遙遠。聽見低喚,蘇卿寧緩慢睜眼,全然剛醒的模樣。祁空扶她坐起,如同從前一樣,那一瞬間她幾乎失態地想要質問,她究竟把自己當什麼?

神明對低入塵埃的凡人投下憐憫的一瞥?

但她隻是蘇卿寧,並不該知曉陳年的風月往事,僅此而已。

更令她絕望的是,自己竟然還有最後一絲挽留的情緒。

——未免顯得可笑。

但祁空低聲問道:“可還有哪裡不適?”

蘇卿寧搖搖頭,她好似一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沒有。”

她瞥一眼胡大夫,分明知道是否在房間對祁空來講並無分彆,但還是對她說:“你先出去吧。”

祁空頷首,扶她躺回靠枕上,到外間去了。

蘇卿寧與胡大夫見過一次,當然也算不上生疏,隻問他道:“我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胡大夫仔細診過脈,麵露難色,委婉地道:“姑娘應當心平氣和才是,勞神費力、心有波瀾,難免對身子不好。”

她忽地便覺恢複的記憶像是一道催命符,自從這一世遇見祁空,原先的一切都被打亂——上一世亦是如此,這從來便不是公平的競爭。一方帶著所有的記憶,而另一方卻永遠充滿驚奇。

“胡老板已經將消息往青丘遞了,”胡大夫提筆蘸墨,在紙上很快擬了藥方出來,“令尊與令堂不日便會趕來,你們好好聚一聚,其餘的事彆想太多。”

蘇卿寧默然不語。

這病必然是好不了,凡人的心臟、妖獸的心頭血,祁空身上一樣也沒有。她不像是屬於這兩類,而是其他道的存在,至少蘇卿寧沒能從她身上辨出半分念力波動。她既然能夠一次又一次對自己生命的流逝無動於衷,就必然沒有任何可能作出為了自己而放棄生命的舉動。

除了傀儡線,蘇卿寧想。

她至少還有那日成功種在祁空身上的東西,無論她是否已經發現,至少她沒有將其取下。自己的死亡已然注定,那麼不如放棄無謂的掙紮。

靈兒在臥房門口與胡大夫擦肩,蘇卿寧被參湯的味道熏得想吐,卻又被迫吊起一絲精神。除了有些倦意,看上去跟沒事人一樣靠在床上,祁空進來時也沒抬眼多看。

“你……”祁空剛說了一個字便被蘇卿寧打斷。

“沒什麼大礙,”她低咳一聲,“不過前些天受了涼,還沒好全罷了。”

祁空見她神色不似作假,再加上蘇卿寧本不擅長說謊,一向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是以也沒多疑:“那便是要再休息些時日的意思?”

“是啊,”蘇卿寧順勢被她牽住了手,笑了一笑,“隻是辛苦樓裡的姐妹們又要忙上許多。”

她逐漸低了聲音:“許諾給你的舞,最近怕是也跳不成了。”

十指相扣逐漸握緊,她甚至有些吃痛,方想出聲時,祁空卻已經鬆開手,理了衣袖站起身。

“沒關係,”她說,像是習以為常那般,“以後的日子還長著,總會有機會的。”

“你現在不方便挪位置,這幾天就住在這兒吧。我去樓上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拿下來。”

任誰聽了不說一句有心了。

蘇卿寧亦然,那一瞬間她幾乎都要信了,如果對麵不是祁空——至少如果她並沒有回憶起那段不該被記得的過往,沒有人會忍心打破這場和諧。

但事實如此,她不過是祁空漫長生命中可有可無的過客。六道中最神秘的天道便是如此,沒有人真正見過他們行走於世間,他們卻占據了不可替代的信仰的位置。

若她是天道中人,既不願染上五道的塵埃,又何必屈身下屆,兩次來尋她這種理當與草木平等的生靈?

蘇卿寧百思不得其解,但她若真能解惑,那麼天道或許是白與世隔絕了這麼多年。隻是她並不以為自己雖出生於畜生道,便理應蒙在鼓裡受騙而已。

她這樣想著,在下一勺參湯遞來之前一偏頭拒絕了,靈兒握著勺子差點被她的動作驚得將參湯灑出來,這一滴折算下來便是好些銀子。

“不喝了,”蘇卿寧示意靈兒將參湯放回桌上,喝了也是浪費,“去找媽媽來。”

靈兒愕然,然而她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蘇卿寧搶過了下一句:“算了。她在哪兒,我去找她……”

“我已經來了,我的孩子,”蘇卿寧掀被子下床的事業被迫中止,熟悉的腳步聲中,胡應然走了進來,她回身關好門,見房中隻有靈兒與蘇卿寧,未免有些驚訝,“我本是來看你,並無偷聽到意思——你要同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