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場戲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2 / 2)

天道何時情動 羲和安 3882 字 10個月前

來得正巧。

蘇卿寧不過是想回青丘,離祁空這種人遠一點或許能夠平複心境,好讓她再多活些時候:“我……想回青丘。”

“青丘?這時候出人道可不容易,”胡應然為她掖了被角,“你知道的,人道與畜生道先天有彆,交界處常年不定,路途凶險——你還病著呢,我已經傳信讓你爹娘過來了,他們是大妖,交界處的嘍囉們傷不了他們,可不比你回去要順利得多?”

是要順利得多,但這樣一來蘇卿寧也就沒有理由離祁空遠一點了。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講,現下她都離不開祁空。她恨不得現在就操控傀儡線將她分屍用作藥引——但若她根本談不上愛,那麼豈非無藥可解?

不過就從她操縱成功的可能性來看,的確也算得上是無藥可解了。

蘇卿寧想通了,便不再糾結生前事,倒不如早日操心身後事,例如死了之後她在風月樓攢下的銀子該如何處理。她與風月樓並沒有賣身的關係,蘇家遠在青丘,用銀子的地方少,更何況蘇家也不差她那點銀子。

“……依我看,你便在這乖乖養病,”胡應然的嘮叨從耳邊飄過,“依著你前日的意思,你已經找到了能夠用作藥引的人?便是這一屋的房客嗎?”

藥引,又是藥引。

好不容易從腦子裡丟出去的東西陰魂不散地回來了,蘇卿寧歎了口氣,狐耳豎起聽見木門開的響動,祁空領著兩個小丫鬟抱了一堆東西回來。

簡直沒有比這更噩夢的噩夢。

“我累了,你們先回吧。”蘇卿寧不願被祁空聽到這些,瞥一眼桌上的參湯,覺得死前都不能吃點好的這件事甚是淒涼。

靈兒還想說什麼,卻被胡應然使眼色拉走了。參湯過了這麼一會兒已經有些涼,待到祁空走來伸手探瓷碗的溫度,隻是勉強能入口。

“還喝嗎?”祁空端著碗問她,見她搖頭,重新放下,轉身欲關窗簾,“睡麼?”

蘇卿寧亦搖頭,軟下聲音:“陪我一會兒。”

祁空複坐回榻上,攬她入懷,嘴唇抵上她的額頭:“還有些燙。”

“很快就會好了,”蘇卿寧閉眼享受這片刻溫存,她不清楚祁空的接受限度,但從昨晚的反應來看,大抵話本裡應當拉燈的環節並不在她的計劃內,糾結片刻方低聲道,“你走了,我害怕。”

她其實上一世就想說這句話,但上一次訣彆時二人相顧無言。她那時大抵並非熱絡的性子,將承受過的一切都隱藏,隻留下最光鮮的形象以待人,似乎由此便可保全她守了一輩子的自傲。

到頭來費儘心思的隻有她。

祁空啞然失笑:“怎麼跟小孩似的,我在呢。”

但你很快就要走了,蘇卿寧心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抓著祁空的袖子撐起身,差點把二人一同拽倒,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悻悻地道,“……算了。”

祁空若再看不出來她低落的情緒,那才真算得上怪了,就著這個姿勢揉了揉她耷拉下來的耳朵:“怎麼了?”

“……你會說真話嗎?”這回被揉耳朵,蘇卿寧隻瑟縮了一下,便悶悶地道。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祁空反問道。

沒有騙過嗎?

你說你會回來,但我等了好久。京城的冬天總是冷得讓人以為就此熬不過,消失在風雪中的人在春暖花開之前再沒有回頭。

相逢卻裝作不相識,這還算不上是騙嗎?

蘇卿寧一時無言,她忽然覺得問題的答案也不是事那麼重要,將一切隱藏在暗處的東西扯開來實際上對誰也算不上好處,隻不過徒添哀怨罷了。

若雙方皆心知肚明隻是逢場作戲,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買賣豈非更能維持最後的體麵?

這個姿勢像是她被祁空禁錮在床上——讓人想不到什麼體麵的說法,她試著掙了一下,沒掙開。

她於是換了問題:“如果你還能多陪我一段時間的話,你能帶我回青丘嗎?”

祁空微微顰眉,似有不解。

“還病著呢,”她又試了蘇卿寧額頭的溫度,這會兒倒不掩飾自己對“青丘”這一畜生道地界的知曉,“怎麼這時想回去?”

蘇卿寧在她審視的目光中無意識攥緊了手指,尖銳的指甲掐進肉裡。

她垂眸,再次瞥到祁空指尖纏繞的傀儡線,絲絲縷縷,順著每一根都能尋到自己手上,像是另一種形式的十指相扣,倒顯得曖昧不清。

如果可以,她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能嗅到青丘草原泥土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