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念飛速撥動著念珠,柔和的白光數次閃爍,終於,他等來一句傳音。
女人懶洋洋的聲音響在耳邊:“挺好啊,這麼難得的機會你要珍惜,學會獨立成長不要投機取巧,加油哦,我看好你。”
無念:“……”
他氣得在心裡默念清心咒,與此同時念珠上佛光再閃,將下一團試圖撲來的濃重黑氣逼得消散在夜色裡。
漸漸的他有些力不從心,佛珠再度閃光時竟像是撞見什麼堅硬的東西似的,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他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後背抵在牆上,瞬間被汗浸濕了僧袍。
“你快來,”他定下心神,勉強分出念力來試圖再次傳音,“有蹊蹺……”
正當此時,麵前的黑影忽地又往後退了些。
無念愕然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身影——準確來說,並沒有影子,被遮蓋的月光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驚訝地喊出聲來:“是你?”
吊著長舌頭的鬼朝他慘兮兮笑了一下,這個表情卻讓他看上去更瘮人了,拖著嗓子悠悠地道:“事出突然,不便行禮……”
“阿彌陀佛,免了免了,你來了就好,”無念鬆了一口氣,他與前幾世不同,對這些虛禮不甚在意,又沒忍住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說到底這些黑影並非彆的什麼,而隻是亡魂的怨氣,雖說沒了魂魄的依托,隻是無自主意識的力量,附在人身上頂多倒黴幾天罷了。但數量如此之多,若是合在一處,隻怕是怨氣深重,要出人命。
非生人之事,理所應當歸屬陰司管轄。
陰陽差分出一點注意力,卻有難處似的沒有開口解釋。
他身上有死後陰冷的氣息,黑影們對他有著詭異的親切感,一時間隻遠遠觀望著,攻勢倒是小了許多。
“我記得許久之前你便讓我勸祂,說鬼門要開,”無念喘了口氣,順便將思路也理順了些,“怎麼,還是開了?”
陰陽差沉重地點了點頭。
“……”看他口型,陰陽差猜無念大抵是說了句臟話,質問道,“你們就沒有應急預案什麼的嗎?”
陰陽差簡直是有苦說不出。
這種東西地府當然不會有,畢竟鬼門每年都開——正常地開,反常的時候通常被稱為“破”,也就是未來大概率會出現的狀態。
鬼門破好幾千年可能都不會出現一次,就好比世界末日,誰閒得沒事給世界末日這種虛無縹緲的小概率事件做應急預案?
從地下溜出來的東西多了,陰陽平衡的狀態出現改變,某人不可能不知道,眼下不過事裝聾作啞罷了。陰司的考慮當然以陰間的利益為先,鬼門如破,首當其衝的便是酆都,其次才是陽間。屆時陰間元氣大傷,而又遭到陽間大量亡魂湧入,沒個幾百年恢複不過來的。
其中道理天道不可能想不通,祂不過是不想插手六道俗物罷了。平日做得一副清高樣子,若不是六道沒了祂轉不成,誰願意整天把祂供著。
“祂不出手,我們也都沒辦法,不是麼?”陰陽差循循善誘,“您看是不是再去勸勸……”
“吃力不討好的事就丟給我是吧,”無念先前被祁空擺過一道,這會兒似笑非笑地回道,“你們陰司自個兒怎麼不去?”
陰陽差:“……”
糊弄失敗。
這位又是怎麼了?不是一向慈悲為懷憐憫眾生嗎?怎麼生靈塗炭的未來都能無動於衷啊?
陰陽差默不作聲想了半晌,覺得多半是在祁空那兒受了氣。
果然,打工使人暴躁;在“領導”處被甩了臉色,員工們隻剩下菜雞互啄。
“不如這樣,”無念瞥了一眼蠢蠢欲動的黑影,友好地提出了解決方案,“你先在這兒盯著,我進去勸祂,如何?”
陰陽差布陣的手抖了一下。
不如何。
怎麼不說他在這兒守著,自己進去勸祁空呢?
陰陽差覺得比起這堆怨氣,還是直麵天道更讓人生出恐懼。他咬破指尖擠出幾滴血來,兌著朱砂勉強畫了張符,指尖生出一縷鬼火來燒了,忽地想起什麼:
“時間差不多了,祂快回來了吧?”
“祂?”無念一怔,意識到陰陽差指的並非天道,而是另一位難以直呼其名的存在。
並非所有至高存在都有凡間的代稱,若非被應允,直呼本源無疑是大不敬的行為。
但那位的本源……就算被應允,也很難說得出口。
無念於是斟酌著換了個稱呼——祂行走世間,除了本源,亦有著被相近存在賦予的稱謂:
“你是說……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