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
祂說不過天道,不知曉這位怎生如此狡猾,更不會知曉天道一貫的處事原則是逆祂者死,換作旁人才不會有這麼柔和被詢問的機會。
祂像是在臣民麵前掩飾得極好的暴君。
這個認識讓花神一瞬間清醒過來,從祁空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袖子,側身就想走:“我去清理死氣……”
卻沒想祁空另一隻手直接從底下握住了祂的指尖:“我們一起。”
花神驀地懵在了原地。
祂從誕生以來還沒被人直接肢體接觸過……嗯,被祁空用青白刃抵著壓在石壁上的那一次不算,那分明是打架,打架就是會拉拉扯扯,最後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的——念力耗儘暈過去了也算。
但祁空神態自若又讓祂覺得好像是自己多心了,畢竟對方沒有情欲可言,想必就算是坦誠相見也發生不了什麼,會害羞會不知作何種姿態麵對的隻有自己。
祂嘗試掙了一下,毫無疑問以失敗告終。
“要、要怎麼一起?”
“好問題,”祁空摸著下巴思考,“一起調動本源試試?往同一個方向使力。”
本源相斥在互為對手時難以分出上下,作為合作者卻並非如此。陰陽之氣衝撞調和理論上講能夠爆發出巨大的衝擊力——但也隻是理論上,祁空從未有過機會嘗試。
趁花神愣神的片刻,祁空的本源已經順著指尖鑽進了祂的經脈。那分明是修行者最為脆弱私密的存在,祁空卻好像認識不到這一點,控製著念力流竄過五臟六腑,最終彙聚到祂的內丹。
花神下意識地抵觸這種入侵,卻被祁空攥緊了手腕:“彆動。”
祂說完才反應過來花神行走世間用的是肉身,並非如自己一般是無生命的東西,連忙鬆開指間力道,低頭卻見一圈泛紅的印子,在白皙的手腕上襯得祂愈發弱不禁風起來。
分明是至高存在。
那一瞬間祁空卻好像忘了這件事,指腹下意識揉了上去,卻感到花神小幅度向後一縮。
祂沒忍住出聲,嗓音微顫著:“……冷。”
真的……太冷了。
天道的念力遊走在經脈裡,好像整個人睡在雪山頂寒玉製成的床榻一樣,冷得刺骨。而祂的經脈裡還有那日未曾燒儘的真火,二者相衝,簡直痛不欲生。
祁空怔怔看祂半晌,直到花神再次試圖後退,方如夢初醒般道一句:“抱歉。”
第二次。
這是祂第二次向自己道歉。
花神默默記在心裡,卻還是不想原諒祂。
——更加不想原諒祂。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祁空溫聲像是哄慰,當中還有幾分無奈。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花神就是不想原諒祂,未來很久很久都不想理祂。
祂寧願自己把這裡的死氣清理乾淨。
祂在風中垂首無言地站了很久,久到周圍靜下來,以為天道已經離開了,抬眸卻發現祁空還在原地看祂。
“那個,”祂看上去有點不知所措,伸出一隻手來,試探地道,“要不你進我的法相裡試試?”
花神剛在心裡說過不要理祂,卻還是答道:“好啊。”
像是某種報複。
怨氣入體的不適感比起冷冰冰的天道來講隻多不少,但花神毫不猶豫地送了自己的本源進去,卻沒在堅硬又空洞的環境裡找到任何可能是經脈一樣的存在。
祂隻好開口問了:“你的經脈在哪裡?”
“啊,我沒有那種東西,”天道笑了一下,有幾分神秘兮兮的,“你直接找內丹就好了。”
“……哦。”花神呆呆應了一聲,覺得天道果真深不可測,連經脈都沒有,肉身也很冷,跟下五道中那些死去的生靈一樣。
果然是……至高的公正。
“你的原身是什麼?”祂忽然分神問道。
“是什麼呢?”天道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料,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答,卻將交握的手攥得更緊了,花神又開始覺得痛了。
但下一瞬祂的本源摸到了天道的內丹,念力浩瀚,吞噬周遭試圖窺視的一切,仿若憑空製造出一片虛無。
卻默許了祂的探尋。
天道沉沉的嗓音和祂刹那間毫無掩飾的心聲一起傳進識海:
“是石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