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問祂自己,”觀世音笑了一下,“祂一直不樂意彆人用‘天道’稱呼祂,就好像祂本身不是天道一樣。其實大家都知道‘空’嘛,尤其是在玉帝他們體係的人飛升前,跟天道也沒什麼兩樣。”
本源並非身外之物,又何談樂意與否呢?
否定本源即是連自己的存在都從形式上根本否定了,連自己都不認可的存在更不要妄想獲得世人的認可。祂對怨氣談不上討厭,卻也說不上有多喜歡,就好像隻將它當作維持意識的必須品。
“說起來,我們都驚訝呢,你竟然接受祂給的稱謂,”觀世音想起什麼,“我們本還說用本源稱呼難免不妥,到時候鬨出不愉快來——沒想到祂先解決了這個問題,也算得上是祂做過為數不多的好事了。”
自己根本沒有答應。
花神麵無表情地想,是某個言出法隨的存在利用規則漏洞哄騙她接受的。
但不知為何祂不想給其他人講祂與天道之間的事,好像一種下意識的避嫌,雖然本身確也不熟。
祂獨自住得遠,神殿又是新建的,拿不出什麼好招待的來。好在觀世音是善解人意的性子,分彆時甚至還道:“改日備禮再來賀你喬遷。”
花神本來想婉拒,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怎麼婉拒,總不能直接上去跟人說一句“不好意思我婉拒了”。祂為神時日尚短,還有很多需要適應的。
所以當祂慢吞吞爬上神殿的台階,看見大門口坐著一個不想看見的存在時,一時沒忍住歎了口氣。
那個存在恬不知恥地道:“這麼不想看見我?”
您這不是知道嗎。
“寒舍簡陋,”花神垂眼看祂,語調溫軟,“沒什麼可招待的。”
祂幾乎沒給人插話的機會,一口氣說完自己也為不知哪兒來的勇氣而驚訝:“天道請回吧。”
天道。
聞言,祁空怔了一下,方才笑道:“好生分的稱呼。”
花神將目光挪開了去,淺茶色的眼睛裡沒什麼情緒,好像祂沒有起伏的音調:“那你待如何?”
前兩次都沒有機會稱呼,雙方“你”來“你”去的,打架那會兒依稀記得祁空還叫了句“閣下”,生怕聽不出祂陰陽怪氣的諷刺似的。
現下倒是覺得生分了。
天道的心思難懂,彎彎繞繞祂一點也不想理。可天道又無處不在,在祂誕生的時候在,第一次執行公務的時候在,眼下議完事回家了,祂還在。
陰魂不散。
“她們沒跟你說過嗎?”祁空屈起一條腿坐在門下,去路被這人擋了花神也隻能乾站著,“我的名字。”
祂突然就很厭煩,抿了抿唇,彆過頭:“我管你叫什麼。”
祂沒什麼底氣地說:“我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然後不知為何補了一句:“都是至高存在……我叫你就得應。”
這固然不錯。
但花神也是說完才後知後覺到生硬,說半句跟在後邊兒補半句的措辭也太……好像祂無理取鬨似的。
但祁空隻低低笑了一聲,應道:“好。”
好什麼!
花神愈發不想理祂,但總不能轉身就走,這分明是祂的神殿,怎能做出這等拱手讓人之事。
祂於是移回了假裝看風景的視線,開口道:“我要回去了。”
祁空紋絲不動:“請。”
花神簡直想一腳踹開祂。
祂到底有沒有一點鳩占鵲巢的自覺?
花神與不速之客對視半晌,說:“……你讓開。”
祂垂眼看人時,桃花眼中瀲灩水波更顯,仿佛融進一汪多情春水,天道隻覺祂見猶憐。
怎麼好些天過去了,半點長進也沒有。
祁空被祂盯得投降,起身時卻見神殿大門口的玉階上鋪了好長一串殷紅的彼岸花。
像白皙肌膚上綴著血。
“喔。”祂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歎詞。
花神開始在心中祈禱祂快點消失,今天出門一定是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否則怎生連念力外溢沒控製住這種事情也剛巧被對方瞧見。
於是乎祁空抬眼就見某位至高存在紅了耳尖,與那花瓣豔色很是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