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與非 “祂從不會這樣笑。……(1 / 2)

天道何時情動 羲和安 3567 字 10個月前

她以為祁空會先說話,但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對方開口。跟在她身後進來的是無念,陽光在他的頭後襯出一圈若有若無的金色神格——或許稱他為佛陀更為準確。

天道和真佛齊聚,竟是因為她一個凡人,宋晚有幾分想笑。她不知日後花神歸位是否還會再回想起今天這一段,無論如何那些言語與歡愛都該由歸位後的祂來定奪,她不喜歡替旁人做決定,即使那人是下凡前的自己。

她覺得自己現下該說些什麼,天道的時間相對於人道而言並非完全不流動,耽誤的時間都得從她本就不多的壽數中扣。她與這群神仙不是一路人,人生短暫幾十年於祂們不過須臾,於凡人卻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彆離、求不得、五陰熾盛,八苦都得過一遭。

既然花神是掌管一切怨念的神明,想必對此再清楚不過。

她耗不起。

也沒心思陪閒得發慌的神仙玩角色扮演的遊戲。

但最終還是祁空先開的口——或許也沒有很長時間的等待,隻是她等得太久厭倦了而已,無限拉長的時間仿佛將每一秒都掰成細碎的粉末,彙成流沙使人陷入其中無法自救。她在其中埋了太久,久到窒息的邊緣,卻聽過路人無措地喊了一聲:

“晚晚……”

“你喊的是誰?”宋晚笑了一下,未曾意識到自己現下的語氣竟是像極了花神,“昭儀、狐妖……還是花神?”

天道刹那間的神情大抵是愕然,她卻從宋晚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那一瞬間她有片刻失神,宋晚便捕捉到她麵上閃過的茫然,接著輕聲地、像是自言自語:“你自己都不知道啊。”

天道還在堅持她一直以來的說辭:“……你們是同一人。”

“不是,”宋晚突然堅決起來,垂下的眼簾掀起,四目相對她意識到對方從始至終都沒有明白,“我說過很多次。是,我們是有相似之處,可我們從來隻過著自己的人生。”

她覺得可笑,諸天神佛似乎永遠都高高在上,將從未親身體驗過的理論奉為圭臬。祂們以為恢複了前世的記憶、不斷地告訴一人,你與前世彆無二致,便能夠輕易改變一個人的認知。臨到頭來還要反問,為什麼不呢?

她無法與天道共情,就像天道永遠也無法理解她此時的想法。

“記憶並不決定一個人,”宋晚一字一頓的,像是在對天道也像是對自己說,“能決定我是誰的,隻有我自己。”

天道啞口無言,她其實知道宋晚想說什麼。她帶著對花神神聖的敬意去愛此世的宋晚,這本身對宋晚而言並不公平。可她又無法自拔地從宋晚身上尋到曾經的影子,如她所言,花神或是其他轉世,靈魂的氣息她從未認錯過。

說完這些,宋晚像是脫力一般向後倚靠在桌腳上,僅憑著冰冷的支撐,維持著清醒的意誌與最後的理智,天道與佛陀都聽見她低聲的歎息:“放過我吧。”

誰放過誰?

天道兀地有些想笑,似乎隻這一句話就能夠瓦解她追逐了數千年的東西。其實從來都是幻影不是麼?她愛的人是,她自己也是。六道陰陽皆為虛相,她無數次提醒自己,卻無可自拔地越陷越深。

宋晚垂下眼簾不再看祂,她或許是真的累了,天道想。她從未在花神的任何一次轉世中看見過她露出如此疲憊的神情。淺茶色的眼瞳隱約倒映出眼前存在的影子,天道與佛陀站得近,隻模糊浮現一道被斜陽拉長的陰影。

是以她未曾注意到天道麵上閃過的一瞬痛苦。無心無情的存在怎會真正體會到七情六欲的苦楚,祂以草木眾生為芻狗,自己大抵同樣是微不足道的那一個。

她聽見天道笑了一聲,或許是幻覺,她真的從那一聲中聽出絕望似的。可當她抬眼,天道又將真正的情緒掩飾得很好,她看不懂天道眼中的深意,也不想再看。

“有的時候,”天道聲音顫抖,像是壓著哽咽,“你真的很像祂。”

可這樣的情緒又做給誰看呢?宋晚想笑又覺得無所謂,做什麼表情她都咽不回眼淚,到頭來卻是天道先委屈上了。她好像還是贏了,卻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痛快。

“不像的時候更多是嗎?”宋晚強撐著嘴角的笑,“在你心裡的一直是祂,你隻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那麼這場鬨劇到此為止了,宋晚茫然地想。她想要回人道,哪怕知曉自己其實沒多少年好活,卻還是想回人道繼續過按部就班的生活。如果沒有在那個大雨夜闖進闖進雜貨鋪,她或許就不會再遇見祁空。

可天道掌控一切眾生命運,又哪兒來合心意的“如果”呢?

她沒有其他話想說了。她素來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也沒必要將有些問題扯得太深。其餘諸如既然已經將第八識丟入長明燈為何還會纏上她、與她結伴出入陰陽六道又是為了什麼……天道或許有祂的理由,可這都與自己無關了。

“祂從不會這樣笑。”天道卻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