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找活兒,怎麼還把小孩帶上了?”劉姐打開冰箱門,拿出幾樣紅的、綠的蔬菜,擱在水槽裡。
“家中沒人帶。”林舒敏打開水龍頭,主動開始清洗。雙手握住一顆成熟飽滿的西紅柿,輕而緩地搓洗。
“你男人呢?”
“沒男人。”
“作孽哦,把女人搞大了肚子就不管了。你們這些鄉下女娃兒,真是單純的很。”劉姐說得痛心疾首,但那痛心疾首中又帶一絲眉飛色舞。
林舒敏安靜地將洗好的蔬菜一樣一樣地放上案板,並不多做辯駁,也無意解釋其中曲折。
“早餐桌上一定要有煎蛋麵、烤吐司、還有三明治,三明治裡必須放一片厚厚的番茄——”劉姐開始乾正事,早餐不需要什麼大菜,劉姐允許林舒敏幫忙做早飯,午餐就不行,太太隻能喜歡她一個人做的蘇州菜。
“哪裡人?”
“西南。”
劉姐放了心,“噢。西南地界兒的姑娘水靈。你這皮膚好啊。”
溫暖的廚房裡,灶上同時架著三隻鍋,熱氣騰騰,兩個人一邊忙手裡的活兒,一邊低聲說著話。天色漸漸亮起來,等林舒敏抬頭,剛好看見淡灰色的天空,明顯得感覺到,周遭的空氣乾乾的。
備好早餐後,保姆可以先吃,但隻能在廚房吃,不能帶回宿舍,也不能去屋子的其他地方。林舒敏趁這空檔跑回宿舍,李寶寶已經醒了,正揮著兩隻小胳膊,圓圓眼睛盯著天花板一眨一眨。林舒敏過去給它穿衣服,一邊穿一邊想,哼,李寶寶乖著呐。
早飯後,劉姐開始帶林舒敏參觀整個屋子,告訴她每天要打掃哪些地方,哪些東西又不能動。
正介紹著,趙漁穿著睡袍走出來,哈欠打到一半,腿被撞一下,搖搖椅裡的李寶寶正奮力地蹬地。
“你是誰啊?”趙漁攏攏睡袍,蹲下,與小孩對視。小孩的眼睛像一泓清澈見底的山泉,讓人照見自己的陳舊。
趙姐和林舒敏在一邊站著。趙姐心想,太太指不定會把這小保姆趕出去。
“你叫什麼呀?”趙漁食指點在李寶寶臉上。
“寶寶。”林舒敏上前一步,“李寶寶。”
趙漁卻是頭也沒抬,“你跟郭明明什麼關係?”不用想,張家給保姆開出的薪資以及這工作環境,都知道在市場上並不缺人投簡曆,即使她這麼刁鑽,來應聘的保姆仍舊絡繹不絕,始終沒找到合適的,是因為趙漁太刁鑽——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找個什麼樣的保姆,好在不缺錢不缺時間,有的是在這種小事上磨的資本。
“郭總是我老師的親戚。”
這關係明顯讓趙漁愣了一下,“你老師?”
“高中班主任。”
噢。趙漁想起她高中畢業。老師給自己的學生介紹這工作,多半是學生遭了難,想到這一點,那點警惕又沒了。又去看孩子,想必,這就是小保姆遭的難吧?這難還挺可愛的。
林舒敏有點緊張。想抓住這份工作。
“繼續乾活兒吧。”趙漁起身走掉。對孩子的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琢磨不透主人家的想法。林舒敏隻得先專心乾活。一整天,林舒敏在哪兒,李寶寶就蹬著搖搖椅跟去哪兒。
晚上睡覺前,兩個保姆在廚房做工作總結。
“不是說家中人多嗎?怎麼今天隻有太太一個人?”
劉姐正在削半隻蘋果,這是剛剛給太太做蘋果餅剩下的邊角料,“先生回家了。”
“回家?”這不就是他的家麼。
“父母家。”
“那其他人呢?”
劉姐沒再說,小刀細致割去果核,切出小小一牙,遞到早早伸手的寶寶手上。
“它還沒法吃。”
“沒事兒。磨磨牙,舔舔水果的甜味。”
林舒敏看著寶寶雙手捧著那一小牙蘋果,專心地啜吸出聲,像隻小獸,忍不住笑出聲。
“乖吧?”劉姐一瞧她這樣,逗她,“你現在抱在手上乖著呢,等它長大了,有你哭的。”
“怎麼會?”
劉姐哼,“等著看。”
林舒敏看著劉姐揚長而去的背影,心想,等著就等著,反正李寶寶長大還要好多年,到那時,就算被氣哭,劉姐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