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樹暮雲 春天樹,日暮雲(1 / 2)

寧風致隻覺得自己墜入黑暗,四周皆是桎梏,四周的空間更像是純黑色的海水,粘稠得緊,連手腳都難以施展開來。

七寶琉璃塔身為大陸第一輔助武魂,寶石的能量本源原是最溫和的氣息,現下突如其來的躁動,卻讓他平白想起夜裡雷電大作下銀白的昊天錘和渾身沐血的寂滅劍,魂力在骨子裡麵不願意屈服。

滿是一股子遠古而來的不屈和荒涼,和最初的氣息相互衝突,就更是不適些。

他身上的經脈被一寸寸拉扯,連帶著淌動的血液都順著毛孔擠壓而去。

從流血的粘膩到結痂的麻癢、渾身難以動彈,經骨撕扯開來再重新接上,借著尚未痊愈、堪堪碰上的經脈便數次衝刷的暴動魂力。這仿佛輪回一般,往往是上一個節點尚未完全下場,緊接著便來了下一個疼痛。

他幾次幾欲被這種痛折磨到崩潰,但仿佛有股未知的力量護住他的精神之海,讓他的識海臨了在崩潰的邊緣,甚至在不斷地拓開來,同時帶來的便是他永遠清醒的大腦,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是如何、從哪個方向、多大的力道被拉開來再重組上的。

他的身體數次崩潰,但他的精神卻永遠清醒。

比如清楚地知道另一邊的暮雲川成為了眾矢之的,他總歸不能在這裡倒下。

他咬著牙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隻知道到最後他已經習慣這種非人的折磨。

身後是流轉的琉璃塔,他的身體就如同一個轉換器一般,吸著四周不知從何而來的龐大能力,再將它們拆分成絲絲縷縷的送到琉璃塔內。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優雅華麗的鬱金香正輕輕貼在塔身上,而原本的七寶琉璃塔頂也在虛虛實實地冒出兩層虛影,伴著呼吸一閃一滅,也隨著能量的逐漸添多越發凝實,本來絢麗的彩光也正漸漸消去,轉而被一股奶白的光取代。

***

空間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寧風致幾乎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趴在地上艱難地喘著氣,他感受到體內陌生的新存在,想來便是那株綺羅鬱金香了。

他閉上眼蓋住眼睛,顫著羽睫攢起所有力氣拖著手,一把拽開自己的衣領。

之前那般折騰,身上血啊汗的混了一大堆,受不了了。

寧風致試探著聳聳鼻子,然後皺著眉向後一仰,一番思索。

沒有預想之中的那股子體味。

褪去華光的琉璃塔呈現出凝實的青色,濃鬱得發光,活像一尊帝王綠塔,多出來的兩層小塔安靜地蜷縮在塔頂,收斂著青光鑽進寧風致的身體裡。

好歹是成功了。

雖然好像和記憶中的九寶琉璃塔不太一樣。

寧風致長籲一口氣,四周的黑暗也隨著琉璃塔的離去而消散,露出原本的世界顏色。

但奇怪的是並不是原本植物繁茂的落日森林,而是一片原木頂的雕花。

四肢重新泛上力氣,身上泛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花香,除此之外,之前的所有都像是夢一樣,而手中祖母綠色的九寶琉璃塔正靜靜地起伏著,昭示著麵前的景象。

七寶琉璃宗每一代擁有者,無一不夢想著自己的七寶琉璃塔變成九寶琉璃塔,因為沒人知道極限上麵是什麼世界,但奇怪的是,他看著麵前這尊金尊玉貴的小塔,卻沒有半點多餘的心思。

他看著自己的手心,一下分不清究竟是他想擁有九寶琉璃塔,還是他們想要他擁有九寶琉璃塔。幾十年的桎梏像是突然有了實體一樣在空曠的房間裡散發著一樣的光。

寧風致一陣出神,直到一抹清風輕輕吹過窗欞帶起他的發梢,緊接著就是一陣尖銳刺耳的爆炸聲,一連串的響動,屋子裡的擺設應聲破碎,碎裂的木屑刮過他的側臉,帶起一串血星。

“暮雲川!”寧風致渾身一震,剛剛凝成九寶琉璃塔的身子有些虛弱,被這力道震出一口血,但遠遠的紅光讓他來不及反應,揚起手往嘴角一抹,青白的衣袖上染出幾道血色,一陣青光亮起,再看人已經離開了房裡。

現下夜色深,月亮亮得異常,周身幾片薄雲被染上點皓月的輕攏的白,細看也不見幾顆星星,平原地區的天際線連得很遠,一眼便能望見月色下的身影像是連在天際線邊。

暮雲川的一身紅衣破破爛爛的,柔順的黑發淩亂地散落在臉側,血腥味幾乎熏了天,饒是這般,他的腰身依舊是挺直著,寂滅劍的劍尖抵在地上,隨著主人身子不自覺的顫抖而抖動,地上明明晃晃積了一攤積血,稠著鋪開來。

“暮雲川!”寧風致抖著嗓子,步子也不自覺地緩下來,不出意外的看見了麵前人的回頭。

但卻不是想象中的驚喜擔心或者彆的什麼情緒,反而是驚恐和一些亂七八糟他看不懂的情緒占了多數。

“怎麼了嗎?”寧風致的腳步一頓,他總覺得好像又什麼是不一樣了的,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不是睡了幾個時辰,而是幾個世紀,麵前的暮雲川是他從沒見過的樣子,麵前的一片片的人也是自己從沒經曆過的景象。

“回去。”暮雲川沉聲道,似乎完全不為他的順利到來而開心,身邊五個血色魂環緩緩升起。

怎麼會……

寧風致知道暮雲川的魂環有自己的奇特,破裂似乎也比彆人更容易些,但能在短暫的時間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一睡,竟是又讓他少了一個魂環。

無論是如何短暫的實力提升,終歸不是正道法子,對身體的超強度負荷不是局外人能知道的,更何況還是以碎裂魂環為代價這種事。

“你……”

“走啊!”暮雲川少了之前的沉穩,話裡的聲音細聽還有些顫抖,袖袍一掀便撇過身去轉開了視線。

“雲川,怎麼了,這是寧小宗主來了嗎?”一個年輕的男聲響起,聲音輕佻,顯然不是任何一個世家子弟的聲音。

“人都來了,不讓我們見一見?”那個聲音接著說道。

事情到了這裡,寧風致哪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定然不是之前那一批人裡的任何一個。他忽然想起最開始遇到暮雲川時,他在森林裡被人追殺的場麵。怕是那時的仇家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