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川打著馬,不急不慢地跟在隊伍中間走進武魂城。說起大變化,其實也不多,教皇殿總歸還是居著高處泛著冷光。
“雲川少爺。”一個金發的中年人掐著嗓子,陰陽怪氣地喊了一聲,“前邊可就是武魂城了,也不知道雲川少爺出去這麼久,是不是隻記得七寶琉璃宗,早就忘記自己家了?”
暮雲川神色未變,手上拽著韁繩的動作微微一僵,回著拽了兩下讓馬停了些速度,慢慢向前踱著,這才開口道:“我長於武魂城,莫說這武魂殿,哪怕是長老殿也是忘不了。”
這人名喚齊陽榮,入武魂殿的時間尚早,一心想做武魂殿的長老,奈何實力略低,怎麼也入不了千尋疾的眼。
果不其然,一聽暮雲川的話,齊陽榮冷哼一聲,猛地一拉韁繩,尖銳的嘶鳴緊接著響起,幾聲馬蹄聲踏起轉瞬便隻見到一個背影。
暮雲川抬起眼掠過齊陽榮的背影,向前望到教皇殿高聳的塔尖上,冷金色的金屬質感泛著冷光,心裡無端就是一堵。
春樹暮雲的思念其實是有理可據的,他人認識寧風致的時候也是在清逸院,但卻比那日早上十幾個年頭。
八歲那年和千尋疾一起前往拜訪七寶琉璃宗,那時候千尋疾將才繼位沒幾個年頭好,算也是挺好,眉目俊朗看著便像一個摜養著的貴公子,舉手投足間都是貴氣。
去七寶琉璃宗的馬車金碧輝煌,一事一物都是精心挑選,焚著的熏香輕輕柔柔遙遙升了半寸高。
“老師,此次前往七寶琉璃宗是為恭賀喜得繼承人,可最近未曾聽聞七寶琉璃宗有直係族人生子啊?”本叫做雲川的暮雲川身子尚小,腰間係了一根金絲線腰帶,中間盤著一塊溫潤細膩的羊脂玉,腰背挺的板直,規規矩矩地坐在千尋疾的身邊。
聽見暮雲川的話,斜靠在軟墊上的千尋疾從手中的茶杯移開了些視線,斜眤了一眼,旋即長袖一攏置下茶杯,撐起點腰傾到暮雲川的麵前,笑道:“小雲川,做什麼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板著個臉,跟家裡那老頭似的。
“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千尋疾猛地靠回車廂壁,側過臉嘟囔道。
暮雲川沒說話,冷眼看著麵前師不將師的人,靜靜等著他嘀咕完的後文。
“……”
大抵是察覺到暮雲川的視線,千尋疾略有些尷尬地清了兩聲嗓,幾不可察地擺正了些身子,但也許是這樣的情況過於普遍,轉瞬間便不見之前的尷尬。
“今年寧琛家那孩子滿六歲,前段時間做了武魂覺醒,聽說是七寶琉璃宗這麼多年不世出的天才,他們宗門那群長老都說是近百年最有希望打破七寶琉璃塔武魂限製的人。”千尋疾大概是說累了,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兩口,舒了口氣,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肩膀一歪接著道,“這不是,宴請四方,賀喜來了。”
七寶琉璃塔地武魂限製,暮雲川之前在千尋疾那裡也聽說過一些,算是略有耳聞。其實說來說去,受限的頂級武魂不過就是神界的準神器渡劫失敗,前往鬥羅大陸接受曆練,隻等待哪天武魂的擁有者一朝成神成功,直接晉升為神器,而成神者也就因此得益於擁有神器。
暮雲川正想著其中關竅,就聽一旁的千尋疾又輕飄飄地開口道:“聽聞那孩子長得粉雕玉琢的,異常好看,人也溫溫柔柔的。”話語間頗有些感慨的遺憾。
“……”暮雲川眼觀鼻口觀心,權當沒聽見,這是明裡暗裡提點自己來了。
見沒得到想要的回複,千尋疾也不惱,自顧自地喝起茶,時不時還笑眯眯地舉著茶盞對著窗外的風景點評一二。
這樣的氣氛大概是在快要駛進七寶琉璃宗的時候停止的,千尋疾不是第一次來,但暮雲川是。
七寶琉璃宗的富可敵國和金碧輝煌是有目共睹的,和威嚴肅穆的教皇殿不一樣,遠遠看見的琉璃塔頂的寶石在陽光下幾乎近妖。
千尋疾敏銳地察覺到自家弟子的變化,不禁笑起:“怎麼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武魂殿虐待你了怎麼樣。”
“……你真煩。”幼時的暮雲川不像成年後,整個一悶葫蘆,幾棍子打下去也不吭幾聲,罵人的話說來說去也就那麼幾句,總是惹得千尋疾笑得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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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馬車駛進七寶琉璃宗,遠遠看見門口有幾個身穿宗門服飾的弟子在來來往往地接待客人。
“就愛搞這些虛的,笑來笑去也不嫌累。”千尋疾拂袖起身,看向一邊的暮雲川,“跟著來。”隨即便向前走著下了車。
通常來說暮雲川對這種場合是能躲則躲,這回既然千尋疾特意發了問,意思就是這次務必出席的意思。一下車就見到千尋疾在和一個手持寶石手杖的男人在聊天,想來便是這代的七寶琉璃宗宗主寧琛了。到底還是人情往來。
暮雲川不怎麼出席這種人情場合,一聽到寧琛的話,隻覺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紅著耳根囁嚅半天道:“謝謝……謝謝寧宗主。”
寧琛大概也沒想到千尋疾這麼一個風流多情的性子交出這麼一個不善言辭的徒弟,一下愣住又覺得有些好笑。
暮雲川察覺出寧琛的想法,頓時尷尬起來,紅著的耳根漫過了耳尖,襯著脖頸瑩白的皮膚異常鮮明。
千尋疾正打算出聲打斷這個場麵,暮雲川突然和寧琛身邊的一個小孩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