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畫舫宴會(2 / 2)

孽鏡台 腰間盤 4201 字 10個月前

鄭鈞禮在軍校時,父親就在家書中跟他提過鈞南生病且許久都不見好的事。他卻不知鈞南的病情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三年前那個圓滾滾的小孩兒,現在就像是被病魔吸了精氣,幾要不成人形。

鄭鈞禮出門,避過賓客,抱著鄭鈞南往艙尾走去。

江不晚還沒搞清現在究竟是個什麼狀況,隻能跟著鄭鈞禮走。

二人行於雕欄之邊,前方燈光迷離,黑暗自上而下傾瀉,身後卻是無數火樹銀花,婆娑起舞。

艙尾內房無甚賓客,唯有一個紮了兩個辮子的小丫頭,在門前走來走去,甚是焦躁的模樣。

她瞧見江不晚,眼底一亮,興衝衝地跑過來握住了江不晚的手。“少夫人!我可找了您好久!您剛剛去哪兒了?您這衣裳又為什麼都濕了?若是感染了風寒可怎麼辦?”

江不晚有些局促。這又是誰呢?對她這麼親昵,難道是她的妹妹?可她穿的衣裳與剛剛舫中賓客的華衣貴服比起來,有雲泥之彆。而這裡,仿佛是階級分明的,她看起來更像是個小丫鬟。

“秧兒,帶少夫人去換身衣服。”鄭鈞禮輕聲道。

“姑爺!”秧兒見著鄭鈞禮,不由一驚。

秧兒是從江家跟來的丫鬟,鄭鈞禮在和她家小姐結婚的第一天晚上就被軍校急召回去了,細算來,今天竟不過是她們與鄭鈞禮的第二麵。

有此前情,秧兒看見自家小姐與鄭鈞禮出現在一處,驚訝一些也就不奇怪了。

江不晚突然有些疑惑,這丫鬟看著便與她親昵,若她剛剛是出去接鄭鈞禮了,那她為什麼沒有帶著這個小丫鬟一起去?

鄭鈞禮聽得秧兒一聲‘姑爺’,微微低頭,同秧兒打了個招呼,而後便抱著鄭鈞南欠身入船舫換衣了。

“少夫人,趕緊換身乾衣服吧。”秧兒拉住江不晚的手,走入了另一房間。

這房間,一張床,一副梳妝鏡,鏡前置放著胭脂水粉,甚至還有一管口紅,應是給主人賓客休息補妝的地方。

秧兒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件新旗袍,江不晚將其接過。

“秧兒,我可能是剛剛掉進河裡,腦子有些迷糊了。今年是什麼年份,我們現在又是在哪裡啊?”江不晚一邊解下胸前衣扣,一邊故作輕鬆地問道。

“今年是民十六年。我們現正在金河之上,專司宴飲的江月畫舫裡啊。從這裡再往後,便是男人們常去的風月畫舫了。剛剛楊先生還逗弄少夫人你說,等會兒宴會結束要帶著大少爺去那風月場長長見識呢。少夫人你都記不清了?”秧兒說著便欠下了頭,仔細打量江不晚的臉龐,似要在她臉上盯出一個洞來,瞧出所有可疑之處。

江不晚嚇得不敢再去問旁的事情。

江不晚假意要照鏡子,避開了秧兒的眼神。

她走到鏡前,終是瞧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臉還是那張臉,衣服卻不同了。她穿著荷葉領香雲紗月白旗袍,發間簪著的珍珠花被濕發糾纏困鎖,歪七扭八卻脫落不得。

一身名貴衣料,卻是狼狽不堪。

江不晚脫下濕衣,手裡卻摸到了這旗袍內縫著的暗兜,這暗兜裡似乎放了個什麼東西。

江不晚伸手將裡頭藏著的東西取出。

這是一塊巴掌大的方形金絲楠木牌。

此木牌天然形成山水紋,木性溫潤平和,細膩通達,觸手生溫,木心卻鐫刻著複雜的咒文,一刀一刻,無甚美感,反似累累傷痕。江不晚撫摸其上刀痕,心中竟升起一絲哀婉淒楚。

“這是.......拷鬼牌?”江不晚的瞳孔驟然擴大,這拷鬼牌,剛剛不是掉落在第二橋下的江水裡了嗎?怎麼會突然重新出現在這暗兜中?那黃布包裹裡的其他的法器呢?

江不晚凝神,仔細將手中的旗袍都摸索了一遍,卻再未發現彆的東西。

“秧兒,除了這個拷鬼牌,我還有彆的法器嗎?”江不晚轉頭,問她道。

“拷鬼牌?法器?”秧兒撓了撓頭。“這木牌不叫拷鬼牌啊,它是平安福,是大少爺在你嫁給姑爺的前一天,送你的禮物啊。”

“大少爺?”江不晚理了理思緒。秧兒說的,應該是她母家的哥哥。

也真是好笑,自爺爺去世之後,江不晚就再沒有親人了。沒想到,在這夢裡,她還能重新擁有至親。

若這些都是她溺死前的走馬燈,那她希望這場夢能做得長些。

江不晚悶聲換上了秧兒給她準備的衣服。這是一件削肩竹葉領旗袍。此衣胸前三五蝴蝶扣,衣色紅而流深,牡丹暗紋大俗大雅,如浸血中,竟是更襯她顏色。

原來從清麗到豔質,也不過就是一件衣裳的距離而已。

“啊——”隔壁房間傳來一聲吃痛叫聲。

“發生什麼了?”

江不晚跑至隔壁,隻見著房門大敞,一小小人影倏忽從她身下竄出。

江不晚手中拷鬼牌異動,震得江不晚手疼。江不晚認出,那跑走的小孩兒是鄭鈞南。待鄭鈞南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手中的拷鬼牌才鎮定了下來。

房內的鄭鈞禮半蹲在地,手緊捂著肩頭,鮮紅的血液從他指間滲出。

一旁,掉落著一把沾血的水果刀。

“這是?”江不晚看著眼前情形,做出合理猜測:“你弟弟刺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