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阮煦說過那些話之後,賀闌就迅速地離開了屋子。
他發現每當對上阮煦毫無陰霾的目光時,他都會無法控製地想起前段時間自己的荒唐行為,有些時候被包裹在泡沫裡,所有事情看來都清晰而合理,但當氣泡被戳破之後,一切又會變得脆弱到禁不起半點推敲。
賀闌在一夜的時間裡,看清了事情兩麵的翻轉。
阮煦不是他所以為的貴族雄蟲,即使他有著最強的雄蟲基因,出身於備受矚目的高塔。
所以他的報複,現在看起來就隻是毫無道理的欺淩而已。
隻不過那個被欺淩的家夥,腦子不太聰明,或者準確的說是缺乏該有的常識,所以他自始至終沒有意識到,甚至還主動為他所有的行為做了合理的解釋,給他安上了“好人”的名聲。
賀闌當然不認為自己是好人,不說他報複錯了對象,就算他報複的對象沒錯,他也是個十足的惡人。
那些報複當然不會因為被報複的人看不懂,所以就算不上卑劣,說到底他從小到大,從來都是個卑劣自私,隻會用不上台麵的手段報複彆人的家夥。
而阮煦越是單純明亮,就越顯得他的卑劣可笑。
賀闌無法自如地和這樣的阮煦相處,所以當脫去那層欺淩者和被欺淩者的關係之後,他迅速地從那個房子裡逃了出來。
離開住處之後,賀闌去了蟲盟中心指揮部,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後低頭開始忙碌起來。
賀闌的到來,引來了不少人的矚目。
指揮部的雌蟲們不時朝他的辦公室探頭探腦,偶爾過來辦事,眼睛也不自覺地落在賀闌的身上,甚至有好幾個雌蟲不小心撞上了牆壁。
賀闌就算是個植物人,大概也沒辦法忽視這些動靜了,所以他很快叫退了其他人,隻把心腹甚海叫到了麵前,抬眉沒什麼好氣地問道:“說吧,這群家夥在乾什麼?”
甚海嘴巴動了動,視線飄忽了好幾圈才終於說道:“首領,不是您幾位剛接了高塔裡麵的雄蟲回去嗎,大家現在都在好奇……”
提到阮煦,賀闌表情有些不自然:“有什麼好奇的,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甚海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在賀闌的視線威懾下說了出來:“因為聽說高塔雄蟲有著最頂級的基因,都長得特彆好看,大家都說四位首領帶走他們之後,這段時間大概都沒時間再來指揮部了……”
這話說得仿佛那四隻雄蟲是什麼禍國殃民的妖孽一樣。
賀闌莫名不喜歡這種說法,心情怪異地問道:“誰說的?我剛不是還看到黎逞了嗎?”
甚海連忙回答道:“黎逞首領是接回雄蟲後的第三天才來指揮部的。”
賀闌頓了一下,問道:“其他人呢?”
甚海繼續回答:“諸刹首領是第七天才來的,聽說,咳,聽人說是那位雄蟲身體比較弱,回去以後就病了,諸刹首領照顧了他六天。宋首領沒請假,他第二天就來指揮部報道了,不過他是帶著那位雄蟲一起來的。”
說到這裡,甚海小心翼翼地觀察了眼賀闌的表情,這才說道:“您是最後一個來指揮部報道的。”
賀闌:“……”
他想訓斥這群部下不要總想那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但話到嘴邊卻又沒辦法正直地說下去了,因為他這段時間的確沒做什麼正經事。
但很快他就坦然下來,因為他想起自己本來就是個小心眼的雌蟲。
於是賀闌冷著臉說道:“讓他們都閉嘴,然後查清楚這些閒話是哪裡傳出來的,把名單給我。”
甚海表情變了變,連忙點頭:“是,首領。”
賀闌要處理的事情其實不多,一是因為其他人的工作效率不低,最近蟲盟也沒什麼大事,二是因為很多工作其實他前段時間已經在家裡遠程處理好了。
所以賀闌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閒下來了。
可想起阮煦早上盯著自己時那雙仿佛泛著星芒的湛亮雙眼,賀闌又覺得有些難以麵對,他也說不好自己是什麼心情,他原本也不是什麼有羞恥心的人,可他發現自己的確是有些愧於見到阮煦的。
但這樣磨蹭下去也無法解決問題,在把終端電腦裡的資料翻來覆去檢查數遍,叫來下屬訓斥十三次,安排工作七次,直到最後實在無錯可挑之後,賀闌才終於在部下們如蒙大赦的目光裡,板著臉起身走出了指揮部大樓。
這座大樓是新蟲盟成立之後剛建成的,就位於原本的帝國皇宮後方,高塔前方,雖然處於帝城的中心圈內,卻是尋常平民難以靠近的地方。
賀闌乘著電梯下樓,走到大樓前的台階處時,終於還是磨蹭著停下了腳步,開口對跟在身後的甚海說道:“幫我打聽一下,雄蟲……”
他語氣飄忽,說到最後連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這是自己會說的話:“有什麼禮物是雄蟲會喜歡的?”
賀闌問了這麼個問題,甚海愣了一下,接著飛快從身上掏出終端聯絡器,打開了提前準備好的備忘錄:“首領您看這些。”
賀闌:“……”
他默默盯著甚海,眼裡寫滿了疑問。
甚海撓了撓頭,笑聲甚至有幾分爽朗:“您也不是第一個問這個問題的首領了,實際上宋首領每天都要問一遍,變著花樣在給自家雄蟲買禮物。”
聽甚海這麼說,賀闌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了宋臨澤那張蠢臉。
同時他又想起了上次在會議中心見到的,那個名叫昕庭的雄蟲,那個雄蟲給賀闌的印象很深,畢竟能讓他感覺到危險的家夥的確不多。
賀闌實在很難想象那位被宋臨澤細致照顧著的樣子,畢竟看起來也沒幾個雌蟲能打得過他。
沒有再去管彆人的事情,賀闌收回思緒,認真看著甚海的終端屏幕,從裡麵挑選了幾件禮物:“替我包裝好,我一會兒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