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路上,正好碰見早高峰。
蘇程翹著個二郎腿坐在副駕駛,咬了一口焦香的手抓餅,一個沒拿穩,半拉培根差點掉到椅子上。
趙崢雪趁著等紅燈,一隻手鬆開方向盤,扶了扶耳掛式對講機,對麵的員工正在快速彙報著昨日的三界重大事件。她時不時像老屍還魂一般“嗯”一聲,算作對對方的回應。
蘇程右耳朵上也掛了個對講機,聽著對麵毫無音調和情緒的聲音,總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正在寺廟裡聽講經。
自從蘇程一頭紮進事務所之後,天庭的瑣事居然奇跡般地少了許多,雖然平日裡的奏折還是如小山一般高,壓下來能砸死一個人。但是如今有他二人分著處理,就算倒下來也隻會分彆砸個半死,比往日不知好了多少。
趙崢雪算是主神裡最快接受蘇程的,比楊廣陵化身走狗和林北變成娘家人要早許多。
自從死神失蹤,天庭的重擔就壓在她一人肩頭上。她本身的神職就不那麼輕鬆,兢兢業業那麼多年,也沒人給她發獎金,又莫名其妙做了一段時間的代理天帝......
如果說主神們活了一大把歲數,死都不知道去哪裡死,她如今有了一個新奇的死法,叫做累死。
幸好還有那日從天而降、手握死神信物的蘇程。
這兩人,一個因為對方的出現而感到分外輕鬆。遙想趙崢雪的上一任頂頭上司,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冰窖,那眼神看似平靜無波,實際上連對方埋在哪裡都想好了;在位時說一不二,連掌管地府威震一方的冥神都能薅起來往死裡揍;幾千年來三界不敢言不敢怒,倒是安穩許多。
但這位大爹說撂挑子就撂挑子,一不開心整個三界都不能笑,一發命令做不到就隻能提頭去見。哪像蘇程一樣令人如沐春風,很多事情還能商量著來,有這麼一個有人性的上司,真是三界之幸。
另一個,則是因為擁有這麼一個有條不紊、穩定運轉的無限動能機器而感到無比慶幸。畢竟,不是每一個手下都願意承擔那麼那麼多工作的,每一次看到她,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彙報工作,不造反不撂挑子,還心甘情願喊他一聲陛下,簡直是天選二把手。
可以說,這倆人,誰都怕第二天醒來對方跑了。
蘇程也逐漸學會如何敷衍那些不重要的奏折,對於各方勢力的試探也應對得遊刃有餘起來。不知怎的,那些自從死神失蹤後蠢蠢欲動的勢力,如今也安穩下來,好像是發現了死神的新鮮蹤跡一樣。
但他派人出去尋找,還是沒有一星半點的消息,就好像這家夥真的人間蒸發了一樣。
真是怪得很。
可你不是死神嗎。一個掌管死亡的神仙,每個人都說你厲害又威風,怎麼可能突然就沒氣了。就算真的死了,還不能給你倒黴還守寡、並悶著頭幫你還錢的前夫捎個信,托個夢嗎?
蘇程狠狠咬下一口手抓餅。
小封坐在後座,趁著天庭之上堅守崗位的仙官彙報完畢的空檔,抱著個平板開始念叨:“運送員工上下班的大客車采購基本完畢。根據路線來看,從員工宿舍小區開到郊外的事務所,隻需要四十五分鐘。”
“......太好了。”
後備箱傳來一陣弱弱的聲音。
“以後......我就不用從地府坐傳送軌道去光明路三號,再......坐倆小時公交來公司啦。”
林北被這哀哀怨怨的死動靜嚇了一跳,轉過身去,才發現除了後排仨人之外,後備箱裡居然還坐了倆人。
帝溪懷裡抱著個大保溫水壺,上麵印滿了海綿寶寶和派大星的趣味圖案,一米九五的大身子蜷縮在後備箱裡,即便努力蜷縮成一團,也依舊占據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另外三分之一是楊廣陵,他手裡捏著小小一杯熱燕麥粥,正和帝溪在手機上下五子棋。
察覺到林北的視線後,他費勁抬手打了個招呼:“哈嘍啊。”
林北大受震撼。
怎麼把這一老一少塞後備箱去了。還有,你們這兩個貨的表情,無怨無悔過了頭吧!
“因為他倆輩分最小?這不欺負小孩兒嗎!”
陳袖背過手去,指著楊廣陵那幾乎與天地同壽的腦門子:“親愛的,你確定這東西是小孩兒?”
林北於是改口:“一點也不尊老愛幼。”
楊廣陵其實還好,畢竟他在有員工宿舍之前,每天都在從昆侖山往這邊跑,現在能蹭上班車已是大幸,就算讓他下去當輪胎也沒問題。
蘇程正悶悶不樂,聽此,隻得分心解釋:“采購的大客車已經坐滿了,公司其他錢也正在銀行吃利息。我隻舍得給自己買了這個二手麵包車,肯讓你們幾個蹭都不錯了。你不願意,一會兒讓楊廣陵坐前麵,把你用透明膠帶綁車頂。”
林北立刻收聲。
下午,蘇程去附近的花鳥市場,親自搬回一棵兩米多高的招財樹,擺在自己位於頂樓的辦公室。
焚香沐浴更衣之後,找來了個厚厚的跪墊,對著那棵樹長跪不起。
一邊跪著,一邊口中還念念有詞。
諸天神佛在上,求求諸位在位的不在位的、顯靈的不顯靈的、年紀大的年紀小的、仙力深厚的大羅神仙們,保佑晚輩蘇程能在三年之期內把狗日的風遣鶴欠的錢通通還上,拜托拜托......
之後的幾天,他沒事兒就過去拜一拜,時常修剪枝葉,精心打理,甚至還從樓下便利店裡專門買礦泉水給它澆。
林北幾人午休的時候杵在辦公室外嘮閒嗑,三個人透過百葉窗,依稀能看清屋子裡麵的情況。
林北嘬了一口滾燙的熱咖啡,道:“你們應該都能看出來,這棵樹沒有一點靈氣,隻是普通的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