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派胡言!”
風遣鶴勃然大怒,將折子往地上重重一扔。
趙崢雪眼神格外好使,又曾在情報組織中入職,在偷窺文書和看反字這兩方麵很有一套。她候在桌前時,便趁著師兄打開折子時偷瞄到了其中語句,心中大震之外,此時尤其讚同她大師兄的話:“你說的對。”
隻見足足二十多年沒有動過怒的她大師兄掀桌而起,筆墨紙硯並一堆折子信件灑得滿地都是,亂作一團。
他攥緊拳頭,思考了將近兩百年,才悟出來哪裡不對。
“小趙,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咳,那個......昨天你留在書房的茶點是我和林北吃光的,你要是想吃,我吩咐人給你現做。”
“誰問這件事了?”
趙崢雪在心裡默默嘟囔:瞞你的事多了,鬼知道你要問哪件。
“陳肅的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崢雪聞言,看看天,又看看地,就是不看他。
風遣鶴越想越覺得害怕,他習慣與焦慮相伴而眠,最擔心有什麼是脫離他掌控之外的,尤其,是關於陳肅。陳肅的每一件小事,於他而言都是天大的事。
“師父當時是怎麼對你講的?”
“......他跟我說,他是因為感冒才去閉關。”
趙崢雪麵上表情空了一瞬。
師父!您編瞎話也要編得合理一點!
這讓徒兒我怎麼替您圓啊!
而且,這種胡編亂造的話居然還有人信了!風遣鶴你是有多信任他!
事到如今,再瞞著大師兄也不是辦法。師父當日給了我兩碟玫瑰酥餅和一萬兩銀子做封口費,日後我還他五倍就是。
趙崢雪迫於壓力,隻得將實情全盤托出。
她將那日幽冥長老夜襲天脊線、搶走睡夢中的冥神帝溪、又要以其世間至純的遠古魂魄為餌,催化那七十二道滅世魔咒,企圖危害凡塵的全部經過講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接著往下說:
師父是第一個發現帝溪不見的人。他出去尋找時,正撞見幽冥長老將其養子的魂魄活生生抽出來的殘忍場麵。帝溪是鬼地女君遺孤,生來自帶驅使鬼魂之力,也能夠自然吸聚世間怨氣,若是用在正道上,可輕易度化萬千生靈,若是用在歪道上,也能輕易產生毀天滅地的災難。
幽冥長老想將他留為己用,但帝溪誓死不從,長老隻得強行下手,幸而師父到時,儀式隻進行到一半,還有挽回的餘地。
為撿回養子一條命,師父在哀痛之下,不得不親手斬斷帝溪另一半魂魄,此乃斷臂求生之策。此後,冥神體內代表歸霖帝君的那一部分徹底消失,他與生俱來可以做神族引領者的力量亦蕩然無存,同時,他的心性隻能停步在此刻,之後無論曆經多少年歲月,也極難變為成熟穩重的大人。
幽冥長老的計劃落空,萬般憤恨,決意報複師父。他們聽聞師父在過去數萬年間偷偷庇護凡塵,愛凡塵如子孫,便轉手將尚未成型的七十二道滅世魔咒逐一向凡塵中投去。
師父在危難之際,隻得犧牲掉自己修煉萬年的神身,為凡塵抵擋這些無端之災。神身支撐不到半個時辰便徹底毀去,萬年之功,因此輕易化為飛灰。
然,幽冥長老傾儘心血打造的魔咒怎會如此輕易化解,師父在漫天迷霧之中,繼續竭儘全力守護凡塵。我們幾人尋到他時,帝溪正趴在師父的膝上,他受到極度驚嚇之後,早已神誌不清。而師父緊閉雙眼,渾身被鮮血染得通紅,沒有一處皮膚是好的,那個場麵,是個人看了都心痛。
師父心力交瘁,已沒法施展遺忘法術。他徹底昏迷之前,要我們不準向外透露半個字。所以......
風遣鶴聽到這裡,心口早已痛得沒有知覺。他的心神震蕩不安,此時此刻,唯有欲哭無淚。
這些事情,我不問,就一輩子都不知道。
師父進山閉關那日,一定痛得撕心裂肺,還要抽出心力來哄我開心?
承受如此磨難,還要為了休戰而和敵人聯姻?
做出這樣驚人的犧牲,卻無人知曉?被庇護的人們......還要反過來說他的不是?
風遣鶴隻想了一瞬,便明白自己要做什麼,自己最該去做什麼。
反正他早就是世人眼中的殺星。
既然是殺星,多殺一些人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