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的動作停了下來,隨後是有些不滿的反問:“你是想等著化膿?”
身後的氣息突然一空,年夏側過頭去尋他,卻見係黎昕取了醫藥箱過來,坐在她的身邊。
他的眉頭微微打著結,手指正從醫藥箱中慢條斯理地取出碘酒,棉花和紗布:“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露個肩而已,上次在溫泉池邊,我又不是沒見過…”
“係黎昕!”年夏急得喊他的名字打斷他:“我就是有點不好意思!”
係黎昕歎氣,提了個有點離譜的建議:“那你把我當成馬殺雞小弟總行了吧?或者,作為禮尚往來,我也把上衣脫了,給你…”
年夏連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你這個人腦回路怎麼和彆人不一樣!我請你幫忙就是了,你彆再說下去了。”
怪…難為情地。
他微涼的指尖觸碰在她溫熱的肌膚上,小心翼翼地揭開她的紗布,入目的是肩上幾處大小不一的傷口。淺的幾處已經結痂,但最深的那處還在慢慢滲著紅黃相間的液體。他的眸子閃過心疼,擦碘酒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分外輕柔,但仍是疼得她身體微微縮著,倒吸一口涼氣。
年夏下意識地往前躲,卻被係黎昕單手勾住腰向後鎖,又帶回他懷裡。他在她傷口上小心吹著氣,輕聲安撫她:“乖,彆動。忍一忍,馬上好了。”
她從鏡子的倒影中看見他的眉眼,認真得好像在對待一件珍寶。一種怪異的情愫爬上心頭,撓得她心中癢癢地。
等換完紗布,洗烘機裡的衣服也好了。年夏在浴室中換好新洗的衣服,人卻雙手撐著洗手池的台子發呆。她身上的衣服有著淡淡的草木香,是他用的洗衣液的味道。而自己半乾的發間和發梢,皆是熟稔得不能再熟稔的味道,是同樣淡淡的木質調,溫柔而又令人著迷。
她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兩頰泛著可疑的微紅,是不可告人的情愫在偷偷出逃。
“咚咚”兩下,是門外傳來的叩門聲。係黎昕提著吹風機進來,將電源線插進她身側的插座孔裡,手掌放置到出風口,開著二檔風正在試溫度。
他打趣自己道:“洗頭小弟忘記給您吹頭發了。”
年夏怔怔地伸出手去接,卻被他捉住手腕放到台子上。他衝她笑,眉眼微微彎著:“我來吧。哪有讓顧客自己動手的道理?”然後他便繞到她的身後,輕車熟路地抬手捋著她的發絲,仔仔細細地吹著。
年夏的背脊挺得筆直,她看見鏡子中係黎昕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後,把她圈在他和洗手台之中的一小塊地方裡。他眸中的視線專注迷人,微涼的指尖輕碰到自己裸露出來的肌膚處,一寸一寸的顫栗連綿不絕而來,還夾雜著從發絲間隙一點一點蔓延進來的細細密密的暖風。
她看見鏡子中的自己,兩頰上的微紅竟比剛剛更甚,像是再也掩蓋不住的情愫,爭相恐紅地出逃。
氣氛,似乎有些曖昧。
年夏輕咳一聲,試圖緩解這般奇怪的氛圍:“係黎昕,你好像真的還蠻會照顧人的。若要跟人說你還單身,怕是沒人會相信吧?”
“嗯?”他看起來似乎有些無奈,偏著頭思忖片刻後開口:“我是不是單身,你不知道嗎?”
她眸子裡的神色微微一黯,意有所指地說道:“你談了女朋友,或是有喜歡的人,也不會跟我說啊,我哪裡會知道。”
係黎昕的眸子微微動著,歎息道:“那就是你還不夠在意我。不然這些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的眉眼低垂,輕聲地向他試探:“你從前說,你有喜歡的人,卻不能相守。我竟然有些好奇,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會讓你如此掙紮?”
“不告訴你,好奇害死貓。”係黎昕微涼的指節慢慢理著年夏的發間,有些疑惑地問她:“你今天怎麼了?說話都吞吞吐吐地,又意有所指?”
她的視線落在鏡子中,看見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地鎮定自若,反倒是自己,臉色有些蒼白,眸子中在起著波瀾。她索性閉上眼,任由心中的小人反複掙紮,最終默默下了個決定。她深深吸氣,又長長地呼氣,然後睜開眼,右手攀上他的手臂,又一路向上最終落到他握著吹風機的手掌。
他的動作停了下來,任由她微涼的指節包覆住他的食指,然後輕輕一摁,關掉吹風機的開關。
“嗯?”他不解地低頭看向她,眸子中是滿目的錯愕。
年夏收回手,轉過身來,身體向後半倚著,一雙手向後落在冰涼的台麵上借力撐著。她的眸子裡有著許久未見的荒蕪,此刻正執著地仰著同他四目相對。
“係黎昕,”她輕輕地喊他的名字,上齒落在下唇上,印出血紅色的咬痕。她思量再三,終是向他問出口:“你喜歡的那個人,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