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了?”係黎昕明顯感覺到年夏手上的動作停滯。而她似乎倒吸了一口涼氣,觸摸在他身上的指節倏然變得冰涼。他好奇地轉過頭去,看見她正單手捂著臉,眼裡的情緒交錯複雜,摻雜著震驚和心疼。
係黎昕立刻反應過來,慌忙去拉她的手,輕聲寬慰她:“夏夏,彆怕。隻是看起來比較可怕。”
疤痕是前些年他在國外添的,但是不流血後他幾乎忘了它們的存在。她的手指攥上去像泡過冬日的雪水一樣,涼到了骨子裡,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年夏向他搖頭,去推他的手。她冰涼的指尖感受著他後背不平整的凹凸,沿著疤痕的走向慢慢下滑。她在腦海中模擬刀口入肉的瞬間,疼痛好像感同身受。她紅了眼圈,開口時聲音都微微發顫:“這是怎麼弄的?”
係黎昕在她短暫的幾個字中聽出來她在心疼。他把後背藏起來朝向牆壁,不讓她再去看他的身後。她的手指停在空中,被他攥入手心,放到嘴邊慢慢捂熱。然後他擦她的眼角,那裡微紅,還含著眼淚,他輕輕一碰,指尖就被沾濕。他極儘溫柔地回答她,故作輕鬆:“約莫兩三年前,在國外被人報複,劃了幾刀。早好透了,沒什麼大礙。”
“三年前,春節的時候,對不對?”她說話時仍然在抖,她刻意壓製著自己的情緒,可還是有些失控:“你那時,跟我說受了點皮肉小傷。這就是你說的皮肉小傷?!”
年夏想起來那年春節,他遲遲未回她的簡訊。後來文伊石給她打電話報平安,再三追問下他才來親自給她報平安。那時他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卻還寬慰她隻是受了些皮肉小傷,轉了話鋒隻說他很想念她。
年夏後悔了。後悔自己那個時候,沒有答應去見他。
中國新年的第一天,他人在異鄉,挨了好幾刀。他該有諸多委屈,她沒能到他的麵前,聽他細細說來,最隻相信他哄騙她說的沒事。
年夏沒忍住俯身去抱他,衝他小聲咆哮,帶著哭腔:“係黎昕,你是白癡嗎?”
係黎昕輕輕地拍她的後背安撫寬慰她:“夏夏,彆哭。真的隻是皮肉小傷,後來沒幾天就好了。”
年夏仍是不依不饒地罵她:“係黎昕,你白癡,白癡,大白癡!”
“好,我是白癡。”係黎昕無奈地歎氣,順著她的話應了下來。他小聲地轉移話題:“夏夏,我還光著上半身呢。你再不幫我,我會凍死在浴室裡。”
年夏這才止住淚,一邊抽著鼻子,一邊給他洗頭。熱水在浴室裡揚起水霧,讓她的麵容看上去像蒙著一層紗,恍恍惚惚。她的眼眶還紅著,鼻頭也紅。他抬手去戳她的鼻尖,笑話她:“笨丫頭,醜死了。”
像紅鼻頭馴鹿,怪惹人憐愛。
年夏的兩隻手都泡在水盆裡,她騰不出來手,隻把頭躲開,然後張嘴就要去咬他,被他眼疾手快地躲開。她的一雙眼瞪得像銅鈴,沒好氣地給他翻白眼,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哭腔:“拜誰所賜呢?”
係黎昕嚇得乖乖抽回手,向她服軟:“都怪我。我白癡。你彆哭了,嗯?”
“你有什麼錯?我生我自己的氣。”年夏撇著嘴,跟自己置氣。她怪自己那個時候沒聽出來他話裡的端倪,所以沒有繼續深究。
係黎昕怔了怔,突然明白過來,笑嘻嘻地反問她:“所以那個時候,我問你要不要來見我,你心動了,對不對?”
“…”年夏的火氣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眼裡,有點難受。她在心中腹誹他:他是個戀愛腦吧?怎麼這麼會抓重點?
她麵上仍是嘴硬地回答他:“才沒有。”
這話在他看來,就等同於是“有。”他突然意識到,原來那個時候自己並不是一廂情願。隻是她把喜歡埋在了諸多考量因素之後,嘴硬心軟地冷著臉一次次拒絕他。係黎昕樂嗬嗬地把手掌遞到她的嘴邊,給她提建議:“手給你咬。咬完就把這個事情翻篇,我們誰也彆繼續追究。”
“拿開啦。”年夏拿額頭去推他的手,手上動作的幅度變大,沒注意把泡沫揚進他的眼睛裡。他被辣得齜牙咧嘴,向小孩子撒嬌那樣衝她拚命喊疼。
年夏趕緊用毛巾給他擦眼角的泡沫,又用清水給他衝洗,然後俯身在他眼睛上吹氣。她也不忘調侃他:“那麼長的刀疤你說皮肉小傷。眼睛進了點沫子你就喊得像屠宰場的豬。”
係黎昕咧著嘴逗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挺凶的?”
“那你是沒遇到第一世的我。我這些年已經被歲月磨平了棱角,脾氣好多了。我以前可凶了,方圓十裡都沒幾個人敢招惹我。不過奇怪的是,明明我在許多人和事上都能處理得得心應手,但在跟你相關的事情上,我偶爾會失控。”
係黎昕的笑容快咧到了耳根子,他跟她解釋:“夏夏,你這叫關心則亂。”
他想了想,慢悠悠地跟她補充:“我對你也是這樣的。彆的事情上我都有十成把握,獨獨與你相關的事情,我常常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