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她在寺裡求她和顧明遠的姻緣簽,得到的永遠是“大凶”。可是這次她求的是她和係黎昕的姻緣簽,握在手裡的簽子上寫著的是“大吉”。
年夏把簽子放回簽筒裡,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係黎昕,是不是快過年了?”
係黎昕摻著她從蒲墊上起來,理直氣壯地回答:“是的,年夜飯要準備我的份,我去你家過年。”
年夏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他:“你是不是該給我家交點夥食費?你年年都來蹭年夜飯,都沒見你交過錢。”
係黎昕點了點頭,表示讚成:“是該如此。都算進聘禮裡。”
他心裡盤算著,過年的時候要跟夏女士提一下求親的事。還要記得給年家交點年夜飯的夥食費,先交個一百年份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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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熙快到預產期了,今年過年就沒回N市。過年一下沒了宋雨熙,年夏還覺得有點不習慣。後來她想如果有來年,就可以喊上係黎昕,去宋雨熙家跟她的小朋友一起,熱熱鬨鬨地過年。
如果有來年,她會當上一歲小朋友的乾媽,得給小朋友包個大大的壓歲紅包,紅包的紙袋子一定要選個最好看的,得是鑲著金邊那種。也不知道宋雨熙開的盲盒是小姑娘呢還是小夥子呢。年夏這麼想著,心情都愉悅了起來。
隻是,如果她有來年的話。
年夏照例買了些尿不濕和鈣奶餅乾,都送去了孤兒院。她年年都來,院子裡的小朋友有些還在,有些走了,連護工阿姨人都換了一波。午後的陽光出得正好,暖暖地打在院裡的滑滑梯上。年夏看著孤兒院裡有些破敗,有些翻新的設施,心裡五味陳雜。
這是他住過的地方,是他曾經短暫的家。
從孤兒院出來,年夏馬不停蹄地去了附近的律師事務所。她約了律師商談關於意外身死財產的事情。這些年來她有些積蓄,如果她在這個世界意外死去,她希望這些微薄的金錢可以幫到那些孩子,讓他們在這個短暫的家裡也能住得更好一些。
年夏從律師事務所出來,夕陽已經在天邊拉起裙擺,紅成一片。明天一定是個好日子,她想。因為那豔紅的晚霞一片一片地織在天邊,一定是織女精心挑選過的禮物。
年夏和係黎昕約了晚上去附近的海域看煙花表演,係黎昕已經坐在街邊的長凳上等她了。夕陽把他的身影拉得格外地長,他的後背是絢爛彩霞,可他的背影卻格外蕭索。
年夏看到他的一瞬間,腳下的步伐都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熱熱烈烈地從後麵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貼著他的臉頰向他撒嬌:“你等我很久了嗎?”
“沒有,剛來。”係黎昕牽過她的手,讓她坐到他的身邊。他指著麵前嶄新的滑滑梯,突然回憶起來:“夏夏,你記不記得,以前這裡還沒有鋼筋混凝土,這裡還是沙地。”
年夏點了點頭:“記得,這好像是我讀了好幾年書以後才改的鋼筋混凝土,這滑滑梯也是後來才翻新的。以前我放學老是跑到這裡玩泥巴,回家總是少不了一頓揍。”
她有些懷念小的時候。那時候天天喊著長大,但是因為一點點小事情就能開心上一整天。而現在他們真的長大了,每天有好多事情要顧慮,人很難再去開心上一整天。
“你怎麼突然回憶起以前啦?”
良久後,他回答她:“夏夏,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文家,是在這裡。”
年夏有些詫異地扭頭去看係黎昕,卻發現他的眼眶不知為何紅著,已經沾濕。
“係黎昕,你怎麼,怎麼哭了?”
年夏從包裡手忙腳亂地拿手紙要給他擦,人卻被他一把帶進懷裡。她看不見他臉上的神色,但能感覺到他心裡的悲傷在蜿蜒地蔓延著。
“夏夏,你那時候告訴我,世上有很多壞人,但隻要眼裡有光,心裡有愛,就能橫行霸道,不畏於世。後來我每每有難過的坎,總會想起這段話,便不覺得世上有難事。”
年夏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圓。她在回憶的角落裡看到小小的自己,在從前的某個年月裡,在像這樣的小公園裡,打跑過大壞蛋,幫過無助的人。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已經遇見過他。
可是,為什麼呢,明明是在回憶過去的事,他的悲傷卻快把她淹沒了。她忍不住抬手去摸索他的臉,輕聲問他:“係黎昕,你到底怎麼了?”
他的呼吸聲聽上去有些沉重,似乎還帶了些鼻音,讓她一點點地跟著難過了起來。她摸見他臉上的輪廓,線條姣好,流暢。可她也摸見他的眼角,溫熱地,沾濕她的指節。
“夏夏,你是我生命裡的光,在我最難的時候給過我力量,讓我不畏於世,砥礪前行。”
“可是我生命中的光啊,你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