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矣,兩不相欠 從此橋歸橋,路歸……(1 / 2)

正月還沒過完,文老先生走了。

係黎昕接到文家人電話的時候,人正在年夏家裡蹭扁肉吃。剛出鍋的扁肉,一個個漂浮在大骨熬的高湯裡,滿屋子散發著誘人的肉香。將鍋蓋拿走後,在湯鍋中細細撒上切碎的小圓蔥,再淋上特調的米醋,令人食欲大開。

係黎昕自來熟地從碗筷架上取上勺子和筷子,端著碗大剌剌地坐在年夏對麵,急不可待地從鍋裡盛出一碗扁肉。但舀起的扁肉還沒送入口中,文家人的電話就來了。

他猶豫了下,眼角微微抽動著,是肉眼可見的不耐煩。他最後決定先把扁肉送入嘴中,才不情不願地慢慢摁通免提。

“係小公子,老爺子過世了。剛剛發現的,人應是後半夜走的。”

空氣好像在那一瞬間凍結了。良久後他才回答:“嗯,知道了。”

文家人的電話已經掛了有一會,係黎昕的勺子還停在嘴邊,眸子裡看不出深淺。

“係黎昕?”年夏有些擔憂他,伸手去覆他握勺的手,他的眸子才微微動了動。

他放下勺,另一隻手卻覆上眼眶。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我沒事。”

年夏放下手裡的東西,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後,彎腰抱住他。才發現他在不停地做深呼吸,肩膀微微地在抖。

“夏夏,我沒事。我隻是…”話說到一半,但最後也沒有說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本來就是意料中的事,卻壓得胸口喘不過來氣,胸悶得緊。

年夏下意識地收緊雙臂,更用力地去抱他。她將頭埋進他的頸間,輕輕地蹭著他,像是在給他力量。“嗯,我知道。你節哀順變。”

“夏夏,我得先回趟文家。”

“好。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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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黎昕買了最近的機票,飛文家老宅。

老爺子臨走之前,手上所有的股權都擬好轉讓書,全數轉給係黎昕。除此之外,他手上還有一些地產和資產,在遺囑裡,很大一部分竟然也都給的係黎昕。

可笑的是,這些資產對於係黎昕根本無足輕重。他名後的資產早就遠比旁人能看到的多,文老爺子的這些饋贈,於他不過錦上添花。而文家的人,比起關心文老爺子走得好不好,更在意他這個文家的外姓私生子,何德何能能分到這份厚愛。

辦白事的時候,有後人衝進靈堂前鬨了起來。

係黎昕的視線落在靈堂中的黑白遺像上,始終冷著一張臉,未曾說半句話。這是文家的靈堂,他姓係,開口說什麼都不合適。

最終還是文司域先看不下去,喊安保把鬨事的後人攆了出去。

“老頭屍骨未寒,你們這像什麼樣子?!拖出去!”

嘲諷的表情掛在文司域的臉上。他這話是對著鬨事的後人講的,但更像是在對滿堂的文家子孫起著震懾作用。

而係黎昕隻眯了眯眼,牽著年夏的手從堂前離開。

他在文老爺子書房外的香樟樹下,坐了很久。久到積雪在傘上落了一層厚雪,稍微一動,就細細簌簌地掉落下來。

“我從孤兒院出來,就被接到了文家。他從不吝嗇帶我應酬,讓我學他待人處事,審時度勢。小時候我啊,被罰站得最多的地方,就在這香樟樹前。”

“那時候他讓伊石喊他爺爺,但他連外公都不許我喊他。”

係黎昕鮮少同人說起他的往事,今日卻同年夏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

“夏夏,你知道嗎,如果把一群餓著的狼關在籠子裡,先倒下的狼會被分屍。”

他伸出手去接天上的落雪,雪花卻一片一片地從他的手指縫中漏過去,落到地上,鑽進積雪層裡不見。係黎昕的唇角勾著笑,眼尾卻有些冷,像這天寒地凍裡的落雪。他自嘲地笑笑,接著說道:“他對於我來講,既不是外公,也不是爺爺。他不過是這世上最好的訓狼人,我是他這一生最得意的作品,連他的後人,見了我都帶著恐懼跟敬畏。”

“夏夏,他們說他是在夜裡走的,很安詳,是喜喪。他應該,算是得償所願了吧?”

他的視線落在眼前彎著軀乾的香樟樹上,不知何時眼眶已經微微紅了。年夏不忍去直視他的眉眼,她走到他的麵前,突然俯下身子,將他的臉埋進自己的胸膛中。她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後背,溫暖從掌心直達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