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要尷尬到摳腳趾了。她要是昏迷就算了,但現在她是清醒的!清醒的!
係黎昕的手臂交叉放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她:“那怎麼辦?你自己搞定?”
年夏快速地在大腦裡盤算所有的可能性,最後也隻能泄氣地把眼睛一閉,脖子一伸,一副大義淩然就義的樣子:“來吧。”
她現在身體硬件確實不允許,隻能仰仗他。但這讓她還是感覺有點丟人。
係黎昕“哧”地一下笑出聲。他小聲地哄她,但手上的動作繼續,輕柔並不含糊。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身體都這樣了,就倚靠下我吧,這又不丟人。”
“今天太倉促了,沒來得及聯係到護工,你先將就下。等明早護工阿姨來了,就方便些。”
年夏知道他在安慰她。
他總能捕捉到她心裡的任何一處不安。他和她之間的默契,並非與生俱來,而是在這漫漫的人生中,漸入佳境。
“夏夏。”
“嗯?”
“謝謝你,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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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裡年夏的麻藥退得差不多了,這才感覺到鎮痛泵打了跟沒打一樣。畢竟腹部開了個大口子,現在還插著引流管,疼痛沿著軀乾一路向上爬,腦殼都疼得嗡嗡發麻。
年夏每動一下,就覺得身體被撕扯成兩半似地疼。輕哼聲忍不住從她嘴角溢出來,但她又覺得自己這麼大個人了,這樣好丟人,隻能小心地克製著,儘量避免聲音。
係黎昕從年夏發病到現在,幾乎沒合上過眼。她每一次疼得忍不住哼出聲,都像在他心口劃口子。他伸出自己的手腕遞到她的麵前:“很疼?手給你咬,彆忍著。”
年夏衝他眨眨眼,突然反問他:“你洗手了嗎?”
“…洗了。”
她抬手去戳他手腕,有點嫌棄:“洗了也不咬,我又不是狗。”
但刀口確實讓她發疼得厲害。她聯想到自己的上一世,忍不住又開口跟他確認:“你說實話,真就隻有闌尾切除一個小手術?”
“嗯,就闌尾切除而已。”係黎昕轉而捏緊她的手在手心中。溫熱的力量沿著她的掌心一路暖到她的心裡。他看她的眸子裡寫著心疼,斟酌片刻後,知道瞞不了她,還是言簡意賅地補充:“隻不過手術過程中發現腸道粘連,手術稍微久了點。但醫生說你求生意識很強,運氣也很好,所以撿回了一條命。”
他沒告訴她,她在手術途中還並發大出血。病危通知書下了好幾次,到了最後,他簽字的時候,手指都忍不住地在抖,甚至在手術室前崩潰地哭了。
年夏留意到他眼角的陰翳,頓時明白過來。
她猜到他的弦外之音了。意識到自己大概,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年夏輕輕地挪動自己發麻的身體,想換個稍微舒適的姿勢,但這一動作讓她疼得齜牙咧嘴。她的一雙眼睛像林間的小鹿一樣,此刻疼到起了水霧,但仍灼灼地盯著係黎昕看。
“我在昏迷的時候,好像去見了天上的小神仙。她說有人在等我,讓我趕緊回來。”
本來是安慰他的話,沒想到係黎昕的眉頭卻撇了撇,沒好氣地說她:“我等你都要等瘋了。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小神仙讓你回來,你才知道要回來。”
“啊?”年夏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明顯怔了一下,不服氣地反駁道:“我不是小東西!”
係黎昕沒好氣地反問她:“那你是什麼?”
“我…”年夏一時語滯。她才不要跟她討論自己是不是個“東西”。
係黎昕一直在盯著年夏頭頂的生理鹽水看,這會總算是快見底了,他起身摁鈴請護士來幫忙換滴液。
他又坐了下來,繼續問年夏:“小神仙還說了什麼?”
年夏朝他嘟嘟噥噥地:“你管小神仙說什麼。反正我可能,或許,大概,不會再走了。”
她抬手去勾勾他的手指,小聲補充:“係先生,我舍不得你。”
係黎昕把她的手指放到自己的臉邊,輕輕摩挲著嗬著氣。
“你舍不得就乖乖留下來。我會好好對你。”
年夏咧著嘴衝他笑:“好啊。那拉個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