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熟悉的顛簸感徹底晃醒了人,踩上石子路和泥土的時候,陳潮生才找回了做人的真實。
他的家在山的半坡腰往上走,一路上都要被不少親戚問候。
“喲,這不小陳回來了?”
陳潮生:這是我的鬼魂索命。
“大學生呀,老陳家的希望。”
陳潮生:厚愛。
“談戀愛沒有?大學可是個好時期。”
陳潮生:哦,我性取向是狗。
說出嘴是沒可能的,自己的脾氣影響的是父母的麵子。
其實他很不喜歡老家。
從初中接觸到外麵的世界的時候,他就想逃離了,就像井底之蛙窺見了彆的天空彩虹一隅,就不知足了些。
很可惜,自己生來沒享福的命,中考與重高擦肩而過,也不好意思向父母提那七萬一分的天價。
“汪!”
思緒回神,一條矮小的狗便朝他飛奔而來,它的身上看著乾淨,一摸就隻剩擦不落的塵。
“得樂!”
小狗叫的更大聲了些。
陳潮生眼裡隻有這條自己中考後撿到的狗,他是灰撲撲的,它是臟兮兮的。
得樂怎麼也不肯停下尾巴的搖擺,伴隨著類似抽噎的狗吠聲,好一副可憐模樣。
而正是這時候,陳潮生看見了背著一大背簍雜草的母親,他鼻頭瞬間一酸,小跑過去接過。
陳媽媽大概沒反應過來,一邊走路一邊偏頭去看。
“回來了?”
“回來了。”
這一時間隻有無儘的沉默和她眼眶裡流轉的淚珠,陳媽媽無措的擦乾淨了自己的手便朝陳潮生肩上拍了兩下。
陳潮生沒有怨言,隻是默不作聲將中午的柴火生起來,將院子裡和房間都大致打掃了一通,順帶裝好了空調。
其實他不會的。
隻是覺得自己母親夏天要吹熱風,冬天要受冷風吹就硬著頭皮上去了。
也沒想過成功。
一係列事情整完,太陽已經在和遠山打照麵了。
陳潮生垂著頭給得樂抓跳蚤,想著明天進城買點驅蟲和藥。
他聽著母親絮絮叨叨,明明都是些生活瑣事,可他就是能聽下去。
“媽,你腿還在疼嗎?要是還疼明天你跟我一起下去,我帶你再去看看。”
陳媽媽立馬笑著擺了擺手,她站起來走了兩步路:“要是有問題我肯定跟你說,你也是,錢要省著點花。”
陳潮生點了點頭,走到院子裡放了水將手清洗乾淨,他看見鐵盆子裡渾濁的自己。
終究還是好奇。
他問:“媽,我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風明明是輕輕刮過大山,卻掀起了一陣陣綠濤。
這並不是美好的話題,兩個人也都是知道的。
——美好都是有期限的,一旦得到了過多的幸福便會提前過期並強加厄運。
——陳潮生在十歲以前的日子都是說得上順暢,家裡麵人人身體健康萬事如意,自己學習也說的過去。
——直到那白色清酒的落入。
——溫暖的火焰進化成灼熱的烈焰。
陳潮生吐出一口濁氣,雖心中仍然有疼痛和遺憾,但這畢竟都是過去的。
輕舟已過萬重山嘛。
“那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有個夥伴,叫應登…不。”
陳潮生斟酌了下措辭。
“啊…那個黃色頭發的外國人嗎?我怎麼記得你叫人家土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