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目犍連 你苦苦找尋之物,卻在我心……(1 / 2)

眾人散去,寶蓮寺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方丈以為隨意推一個人頂罪就能逃脫罪行,但哪有這樣的事情,最後還是被小吏拖走了。

諾大的寺廟,隻剩下柳楨一行三人。

明日就是七月十五日。

——魚在陰影最大之日上鉤,彼時必然啼哭不止。

室中有玉,芙蕖之實。

柳楨倒在床上,左翻右翻,一遍又一遍默念。

夜漸深,風也清涼。她將被子蓋得嚴實了些,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中咯噔一聲,趕忙坐了起來,被子又被扯得往一邊去。

“範煜,明天是中元節。”

“噓,小聲些——李大夫已經入睡了。”範煜支起身子,抬頭看她。

李百藥真是好眠,雷打不動,安安靜靜蜷在一起,像隻貓似的。

他們二人在地上打上地鋪,睡在柳楨床邊,如果發生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地點不是寶蓮寺,”她往外側身,低頭對上範煜的視線,低聲急切道,“這是障眼法,地點是寶蓮湖。”

“理由?”

“......中元節。寶蓮湖中央有大弟子目犍連的塑像。”

風散了,柳楨又感到燥熱。

忽然叮當作響,仔細一瞧,卻是床頭掛著的風鈴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住。

風鈴紅繩為招鬼之物,七月十五不宜佩戴。

她出了一背的冷汗。

“剛才——”她問,“有風嗎?”

範煜沒有回答,而是將風鈴撿了起來,連帶著一張紙條——剛才掉落在風鈴旁邊。

“香花綢緞,種種七寶嚴飾,我已化作寶橋一座。”範煜一字一句地念著,“落款——尊者神通第一目犍連。”

“你是對的,”他輕笑,“很聰明。”

受了他的誇讚,柳楨臉霎時一紅,匆忙解釋:“其實我是覺得這個日子很特殊而已,而且,寶蓮湖那邊似乎人煙稀少,已經荒廢多時了。”

“地官赦罪日、佛歡喜日,民間稱之為‘鬼節’,”他輕道,“還真是神秘呢。”

“這張紙條——”

“他一直在看著我們。”

“他是誰?”她問。

“尊者目犍連。”他答。

柳楨不知如何接話,隻覺一陣涼風直衝麵中。

正當這時,範煜將紙條收起,卻笑說:“夜深了,先睡吧。養精蓄銳,事情明天在再想也不遲。”

她正巧打了個哈欠,聽見這話,應了一聲便又倒在床上,這次很快就睡熟了。

“尊者目犍連啊......”

月不知聽見了誰的深思。

*

嘻嘻......

嘻嘻......

嘻嘻......

柳楨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她耳邊來回飄蕩,好像在嬉笑,又似在哭泣,她不堪其擾,皺著眉睜開眼——

然後雙瞳變大,汗毛豎立。

“這是哪裡?”她心裡問道,懷著一顆忐忑的心。

周圍一片黑暗,隻有幽靈般的聲音使她不安。

“這是夢。”她安撫自己。

向前走了兩步,麵前景象漸漸清晰。

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放大,周圍熱鬨起來,中間是一個湖,湖上燈光泛泛,人們放的荷葉燈燭火幽幽,隨著水流緩緩滑過。也有用蚌殼放燈的,裡頭裝的是蠟燭油。這些燈,讓寂寥的長夜顯得熙攘,點燈照冥,亡人在冥界定是十分昏暗的,生人為他們點燈,為他們引路。

柳楨定睛一看,湖中央供奉的,正是尊者目犍連——也就是說,這是寶蓮湖。

可......寶蓮湖不是人煙稀少嗎?

“啊,對不起。”人群太過擁擠,她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老人。

老人轉頭,卻是一張豬麵具,帶著貪婪奸詐的笑意,鏤空眼睛處一雙渾濁呆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柳楨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帶著麵具,有嘴朝兩邊咧去的兔子,有誇張大笑的猴子,有尖利牙齒的白鵝,有痛哭流涕的狗,有戰戰兢兢的鼠,也有麵無表情的貓。他們聽見這邊的聲音,紛紛轉動著無神的眼睛,朝她看來。

她顧不上道歉,拔腿就跑。

“這是夢......”她跑的氣喘籲籲,“這是夢......”

她拚命地跑,使出全身力氣就為了逃離這荒誕的夢境。

她一動起來,眾人也終於收回目光,一個接著一個排著長隊前進。

而他們的方向,似乎就是水流的方向,也是燈引路的方向。

“他們要回家。”

柳楨被自己的念頭嚇到了。

她跑了很久,卻始終圍著湖打轉,怎麼走也沒辦法逃離。每一個地方,她做了標記的每一個地方,都是來來回回地走,始終出不去。

“又到這了啊。”她摸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