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源縣的縣衙位於天順大街岔路口,灰瓦白牆,鬥拱交錯,金釘黑漆的大門巍然聳立著兩尊鎮門石獅,氣勢逼人。
縣衙周邊店鋪林立,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者絡繹不絕,賣力的吆喝聲從街頭傳到街尾,屬於啟源最繁華的地段。
虞歡和沈意以及百奇一行人回到縣衙,因新任知縣還未上任,幾人便準備將孟餘堂詭異自爆一事先上報縣尉。
誰知方才步入縣衙,便有皂隸上前來稟報,王阿婆案子已經審結,嫌犯已經收押入獄。
孟餘堂突然自爆一事本就詭異無比,金玉堂背後倚仗的還是高家,徒勞無功不說,還平白惹了一身騷。
位任三班統領的百奇臉色異常陰沉,此刻聽到王阿婆案子早已經審結,連嫌犯都被捕入獄,在皂隸的審問下已經招供,便是傻子此刻也知自己中了計,陰沉的臉頓時拉得比馬臉還長。
其實也不怪百奇大意,早前他靠這一番操作,搶了沈意好些功勞,如今不過是尋常入室搶劫案,不靠沈意他們兩個,他要查清此事隻需費上一番功夫便可,又聽聞新任知縣乃是內閣首輔雲瀚儒雲大人家的二公子,他有意在新任知縣走馬上任時做出些名堂來,便心急了些,卻不想居然是中了虞歡的計,平白惹出這麼大個麻煩事出來。
沈意一瞧見百奇變幻莫測,苦不堪言的表情,頓時樂不可支,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刺激刺激他,卻被虞歡一把給拽了出去。
二人走出縣衙大門,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啟源人好茶,點一壺茶,一碟點心果子,三兩好友聚在一起能喝一下午。
不遠處的茶鋪裡已坐滿了人,二人選了個臨街的位置,要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和一碟酥脆可口的鬆釀卷酥並一碟櫻桃煎。
雖然案子已經結了,但沈意依舊是一頭霧水,一坐下來便迫不及待問道:“阿歡,你說王阿婆到底是怎麼死的?”
此時已近晌午,高懸的太陽帶出些微熱意,忙活了大半天,虞歡一口氣灌了兩碗茶,豪邁的抬起袖子抹了抹嘴,這才緩緩道:“王阿婆不是嚇死的,也不是被倒春寒凍死的,她是被活活氣死的!”
“啊?”沈意斟茶動作一頓,張大的嘴活像吞了個雞蛋:“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王阿婆麵部表情和四肢扭曲變形,瞳孔散大,眼球出血,這是腦部出血的明顯症狀。”虞歡歎了一口氣,神情中不由得帶了幾分憐憫:“王阿婆寡居多年,唯一的兒媳又改嫁了,身邊連個照料的人都沒有,隻有一條老狗與她相依為命。老狗雖是畜牲,卻也陪伴她多年,阿婆一直把它當成狗兒子在照料,也算是一種心裡寄托,卻沒想到家裡潛入了賊人,虐殺了它逼迫阿婆交出玉佩,阿婆氣急攻心,血氣上湧,導致腦部出血暈倒在地,若是及早發現,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隻可惜她寡居多年,身邊連個照料的人都沒有,直到死僵了才被人發現,也是個可憐人!”
沈意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也跟著一陣感慨:“我聽說王阿婆的幾個街坊湊了點錢給她買了口棺材,又請了大師做法,明日便要下葬,好讓她老人家入土為安。生前孤苦度日,隻盼她死後能與丈夫、兒子在黃泉下好好團聚,來生投個好胎。
沈意提議道:“要不明日咱們也去看看她吧?”
消除死者亡念的最後一個環節便是去死者墳前上香祭拜,沈意這話一下說到虞歡心坎上了,她立刻道:“也好,咱們買些香燭紙錢、花圈去,送阿婆最後一程。”
“對了,那你怎麼知道是巡防營裡的人乾的?”沈意好奇道。
捏著茶盞的手緊了緊,虞歡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她看到了王阿婆臨死前最後看到的景象,從而鎖定了凶手屬於巡防營,隻能轉移他的視線:“自然是從那條被虐殺的老狗身上看出來的。”
“賊人手段十分殘忍,直接將狗腹給劃開了。但是尋常人殺雞殺狗一般都是從頸部自上往下劃,順著肌肉紋理切,而凶手則是從下往上劃,導致狗腹肌肉纖維呈明顯倒切狀,說明賊人是個左撇子,慣用左手。”
“而王阿婆死時正值夜半,賊人潛入屋裡,老狗既不叫也不喚,說明它認得賊人,並且還吃了賊人摻了迷藥的東西。”自從岐王繼位後,為了拱衛皇朝,便取消了夜市,虞歡不疾不徐道:“因此一個半夜既能在大街上隨意走動,還不引人察覺之人,隻有巡防營裡的士兵能夠做到,想要找到一個左撇子,又是巡防營的人,又是王阿婆和老狗都認識的人,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還有一點虞歡沒有說,那就是賊人黑布蒙麵,既然選擇蒙麵潛入,便說明阿婆認識他,而且男人的虎口處有厚繭,手中匕首乃是巡防營士兵標配的障身禦敵的8寸障刀。
二人又閒聊了幾番,快要喝完一壺茶時,便見一個穿著捕快服飾,格外瘦小稚嫩的身影歡欣鼓舞的朝二人撲了過來,很快那人來到二人跟前喜鵲似的叫喚道:“捕頭捕頭,你交給我的事我都辦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沈意耳朵都快被他給震聾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小麻雀,你乾的不錯,來,小爺請你喝茶!”
沈意親自給他倒了一盞茶,小麻雀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又從懷裡掏出了二兩銀子嘿嘿笑著遞給沈意,眉眼間頗有些小驕傲:“捕頭,這是你給的錢,我一分都沒花!”
沈意詫異道:“沒花?那你怎麼把巡防營的人給騙過來的?”
“沒、沒騙。”小麻雀一緊張就結巴,斷斷續續道:“我去、去的時候,他剛好被人給打暈了,我便喊、喊了幾個乞丐兄弟把他給抬回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