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個很器重的學生拿下了聯賽的金獎,過幾個星期就要出國留學了。”駱良臻溫和地笑了笑,臉頰因為醉意上頭而染上了些緋紅,“我想與我的好朋友分享這個令人興奮的消息。”
梁簡竹扯了下嘴角:“我的榮幸。”
駱良臻佯作傷心:“可是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
梁簡竹笑得咬牙切齒:“要不你也試試在大冬天從斯裡蘭卡跑到南極洲的感受。”
言下之意就是他十分不情願在大冬天離開他的房子去擁抱寒冷。
看著他幽怨的眼神,駱良臻放肆地笑了。
酒過三巡,微醺的暈眩感漸漸爬上駱良臻的小腦神經,他拍了拍梁簡竹的肩膀說自己要去趟洗手間洗把臉,梁簡竹催促他趕緊去。
前腳人剛走,後腳就有個少年湊到他旁邊,帶著玩笑話的語氣喊了聲“梁老師”。
梁簡竹慢慢偏過頭,上下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對方的麵容有些熟悉,奈何梁簡竹有嚴重的臉盲,腦海裡的記憶庫實在難以搜尋到有關這張臉的一點一滴。
那人看著梁簡竹複雜的表情,有些許訝異:“梁老師不記得我?”
“抱歉……”梁簡竹嘗試著解釋,“我有點臉盲……請問你是?”
少年尷尬地扯了下嘴角,說:“我記得幾天前跟梁老師介紹過我自己的。”
梁簡竹腦中白光一閃,浮現出一張跟許奎毫無二致的臉。他略帶歉意地笑道:“我想起來了,是叫許楫嶼是吧?真的好巧啊,你今天怎麼也在這裡?”
“同學聚會。”
梁簡竹猛然想起小孟提到的那群蔚大的大學生。
“那梁老師呢?”許楫嶼反問,“老師一個人來喝酒嗎?”
“哦,不是。”梁簡竹指了指另一杯已經見底的長島冰茶,“我和朋友來的,他去洗手間了。”
許楫嶼瞥了眼梁簡竹麵前那杯喝了一半的檸檬水,問:“老師不喝酒?”
“我酒量不好,就不嘗試了。”
兩輪問答下來,許楫嶼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沒有再發出一個音。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都沉默著不說話。
這時包廂裡一聲叫喚打破了沉寂的氣氛,許楫嶼萬分歉意地說了句“老師下次見”便跑回了小包廂。
梁簡竹看著他的背影失笑。他猜測許楫嶼是不是要和自己聊關於上課的事,或許是因為這個話題不適合在酒吧裡展開才沒有說出口。畢竟作為古典樂器代表的小提琴,的確難以融入觥籌交錯的現代生活中。
半分鐘後駱良臻從洗手間回來,梁簡竹仍舊坐在座位上慢慢啜著他的檸檬水。
“怎麼喝這麼慢——”駱良臻的聲音在看到自己酒杯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有人動過我的杯子?”
“許老師的兒子來過。”梁簡竹回答得避重就輕。
駱良臻深深吸了一口氣,拉過椅子使自己離梁簡竹更近一點,語重心長地勸道:“梁簡竹,如果你不願意拿琴,可以拒絕許前輩的請求的。”
終於聊到這個話題了,梁簡竹心想,他早就知道駱良臻把他大半夜叫出來是為了什麼。他還以為駱良臻會拿他學生獲獎這個擋箭牌擋一整個晚上呢。
“雖然不太厚道,但許前輩一定會諒解你的。”
梁簡竹朝他笑了笑:“你放心好了,許老師對我很照顧。”
駱良臻還想再勸幾句,被梁簡竹出聲打斷:“我已經成年好久了,我知道選擇的利弊,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
音響裡早已不是浪漫的《小步舞曲》,而是德沃夏克的《幽默曲》。活潑跳躍的曲調隨著頭頂閃爍的燈光,爬上梁簡竹的臉頰,襯得他的皮膚有些發白。
駱良臻用手掌朝內、手背朝外的姿勢揮了揮手,說:“隨你吧。”